第十五章：错着
围棋高手对弈，开局时都会先占角铺边，也有少见的第二手就挂角开战的。不顾怎样风格的棋手，行棋思路一定是把棋往自己擅长的方向引，从而掌控局面取得胜利。
职场何尝不是如此，一夜暴富是神话，天上不会掉馅饼，踏实工作是正道，做自己擅长的事。
一个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颜龙的职业生涯开局，不是很好。
一步错步步错，何况颜龙走错了两步。
高中时好好学习，不把精力分散到航空模型上去，极有可能考进大学，起码能就读中专学校。那么颜龙的人生将是另一种景象。
那时大学毕业生，都被分配到国营企业工作，甚至是事业编制单位。
那怕考不进大学，学习成绩好，也能参加N市招干考。有几位同学毕业后不久，考进了银行，交警大队。
高中毕业成绩中游出来的颜龙，1980年9月参加了N市招工考，得到的分数也不理想。虽然够上国营企业的分数线，但可选择的岗位，纱织车间搬运工，钢铁厂翻砂车间和水泥厂等，都不符合颜龙意愿。
无奈，颜龙在集体企业中选择了一个技术工种，第一志愿填报了N市建材公司机械修理厂钳工岗位。
颜龙始料不及的是，集体企业职工这个身份，如影相随了他一辈子，让他从此与国营企业无缘，并且不顾怎么努力工作出色表现，始终改变不了这个身份，甚至影响到他的婚姻生活。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企业性质分为国营（全民）、大集体、小集体、街道、乡镇、村办等。
一旦参加劳动部门分配的工作，劳动管理部门就会给你建立一份个人档案，里面记载着家庭成分、政治面貌、获得过的重大荣誉表彰，犯过的错误和受到过什么处分。
如果你想调工作单位，人事部门先调阅你的档案，不用做什么背景调查，你的基本情况一目了然，然后决定同意不同意调动。
如果你不是人事干部，没有机会看到自己档案里有些什么。既使有机会接触的人，档案袋中有材料清单，每份材料都有出具单位的公章，让你难以篡改里边的内容。
当时处分犯错误的人，不用扣钱，记过处分足以起到威摄作用。如果被工作单位开除，档案转入你所在街道保存，那么你就只能打零工、做个体户了，基本上没有用工单位会要你。
颜龙的档案没有污点，加进去的只有荣誉和表扬。家庭成份工人，政治面貌共青团员，但是档案记载的集体企业职工身份，让他三次晋升无望。
在N市振兴中华读书演讲比赛中获奖后，建材公司领导把颜龙调到了公司工会，但是，建材公司是全民单位，颜龙人在公司工会工作，劳动关系仍留在机械修理厂。
国营企业N市农药厂张书记，是颜龙父亲的朋友，他把颜龙请到厂里给全体员工作了一次演讲，又阅读了颜龙在N市日报发表的文章后，决定引进这个人才，给颜龙准备了脱产的厂团总支书记职位。结果调令单卡在了农药厂的主管局里，N市化工局的批复意见为“集体企业职工不能调入国营企业”。把颜龙的劳动关系转给，化工局下属的集体企业有机玻璃厂。
有机玻璃厂书记、厂长，对颜龙的到来，全然没有准备，把他分配到制品车间做普工，让在职场上拼搏奋斗了四年的颜龙，回到比原先更低的起点。
1987年，再次奋起的颜龙，已是有机玻璃厂团支部书记，化工局团委委员。共青团N市委决定从基层单位选拔一位宣传干事。
经过组织考察，出来两个候选人，一个是颜龙，无巧不成书，另一个是颜龙小学同学陈茵，她在国营企业N市公交公司团委负责宣传工作。
尽管颜龙有N市日报优秀通讯员，N市演讲比赛、征文活动频繁得奖，还有N市重化系统青年画展一等奖等光环罩身。包括化工局团高官极力推荐。
最终，市委组织部负责调动工作的领导，告诉已与颜龙建立恋爱关系的化工局团高官：“颜龙身份集体企业性质，不方便调入团市委”。
一招不慎全盘输，七年前一个自认为正确的选择，竟然成为颜龙挥之不去的桎梏。他甚至感觉到即将与他结婚的她，态度也变得冷淡。
一位化工研究院工作的男大学生，无视颜龙的存在，好几次晚上来约，住在局招待所的她，用颜龙买的凤凰牌自行车，载着她去他单位打乒乓球。
周边的人，不相信一个浙江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是化工局团高官的她，会嫁给局下属一个集体企业的职工。
结婚前，颜龙在ZX县中学校舍，第一次见到丈人丈母娘时，没有享受到那种对毛脚女婿的待遇，一人坐在房门外的走廊上，实在忍不口渴，走进去请正与母亲和妹妹说话的她，给他到杯茶。
心灵备受煎熬的颜龙集中精力完成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完成电大和函大学业，获得大专毕业证书。
电大、函大学历国家承认，颜龙1985年就读浙江广电电视大学中文系，和北京人文大学函授学院新闻系。
函授教育学制，每学期寄来课本，每月寄来一大卷作业题，在家完成作业和考试。颜龙顺利通过毕业考试。
电大教育每周四个晚上上课，每学期考试三四门课，三门课考不及格，本届毕业无望。
颜龙就读的中文系，开学时有四个班两百多位同学，临近毕业考试，四个班并成了一个班，同学只剩下二十几个，有的不能经常来上课而辍学，有的经补考仍有三门课不及格而退出。
仍在坚持的二十多位同学中，几乎每人都有一两门不及格挂着，他们不但要通过毕业考试，撰写毕业论文，还要补考及格欠挂的课，攒满学分方能毕业。
颜龙是毕业班副班长，没有欠挂课目，他请N市日报陆辛子老师辅导毕业论文，精心撰写的“蝴蝶意象的研究”，不但高分通过，而且入选优秀毕业论文集。
当年与颜龙一起毕业的只有八位同学。
第二件事是攒钱，颜龙决心一定把她体面的娶回家。
不读电大的晚上和休息天，颜龙四处找活干，给N市展览馆做展板，给商场做有机玻璃灯箱，给机关单位做科室牌，给理发店做烫发罩。
结婚前三个月，小两口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三百元，颜龙的存折里有一万七千多元。
父母把楼上让出来给颜龙做婚房，新房里十四吋牡丹彩电，凤凰牌电冰箱，地板铺上绿地毯，一人一辆三枪牌高档变速自行车。
婚礼那天两辆面包车，把新娘家人接到N市新房好酒好菜好烟招待。
婚庆第二天，俩人飞往北京旅游七天。
第三件事，选择了N市影视公司作为新的工作单位，虽然影视公司也是个集体企业，但是名称响亮。当时照相机已是不多见，摄影机更是很多人见所未见，能到拍摄电视的单位去工作，颜龙预感不但较适合自己，而且一定会比继续待在有机玻璃厂，有更大的发展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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