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127


曹越黑着脸去的司礼监,  一到郑大运的院子就抓住个小太监语气恶劣地问:“你们郑公公在哪儿?”

        小太监笑得意味深长:“曹大人这么早就来接郑公公下值啊?”

        “滚蛋!!!再敢胡说道老子撕了你的嘴。”曹越简直气得想血洗司礼监,  他急红了脸道:“叫他赶紧滚出来!”在司礼监多呆半刻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来了这一趟,  明日肯定又会多不少流言蜚语。

        小太监不敢笑了。曹大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俩人这是吵架了吧?他怕被迁怒,  战战兢兢地解释道:“郑公公告了半日假回宅子去了,  明儿一早才来衙门。他没和大人您说过么?”

        曹越松开小太监,  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他上辈子怕是卖过国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和郑大运扯上关系?最要命的是抄没朱家的册子旁人看不得,  没法儿叫司礼监别的太监转交,他还得去一趟郑大运家里。

        擦!要不干脆趁着送册子的时候把郑大运杀了?郑大运不死,  继续这么牵扯不清的,  他被人笑话不说,  只怕要孤独终老了。

        曹越也就在脑子里过过瘾。没有主子的旨意,  他谁也不会杀。

        可要真杀了郑大运……

        曹越已经能够想象众人安慰他节哀的画面了,  皇上没准命他替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的郑大运操办丧事都不一定。擦!!!

        傍晚时分,临近下值的时辰,司礼监里的人都从公房里出来了,人来人往的。

        曹越安安静静箭步如飞地往外走着,  终究躲不开众人卦的视线。

        “曹大人来找郑公公啊?”

        “嗯!奉皇上旨意来送点东西。”曹越刚开始还耐着性子解释一下。

        “你俩也太腻歪了,  不是早上才分开吗?”

        他想骂人了。什么叫早上才分开?他又没跟郑大运住一块儿。

        最令他恐惧的是遇到了镇抚司衙门前来办事儿的下属。

        “哟,  老大。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进宫面圣了吗?”撞见曹越的锦衣卫先是吃了一惊,  然后马上露出了那种司礼监的人见到曹越都会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哦……啧啧啧……够恩爱的!老大与郑公公实乃吾等楷模啊!”

        曹越叫住了那个多嘴的锦衣卫,  公报私仇地道:“你在司礼监办完事儿,  晚上辛苦一下去牢里把今儿抓的几个犯人审了吧!”

        “老大……我昨儿才熬了通宵……”

        曹越没搭理他,  冷哼一声脚尖轻轻往地上一点——飞上了司礼监的墙头。

        他是真怕再遇着谁了!

        郑大运泡在热气缭绕的温泉里,享受地闭上了熬得通红的双眼。

        这几日为了抄家国丈府的事,他吃住都是在司礼监的。好不容易忙完回了家,最享受的就是在私宅后山泡个温泉浴解解乏,他歇上一会儿还得赶紧回衙门,干爹爹唐公公染了病在宫养着,司礼监的事只能他和几个弟兄多操操心,尤其要提防着孟德来。

        干爹唐公公为什么要在乾清宫的小院养病,而不回宫外的私宅呢?因为生病是假,被人下毒才是真,乾清宫里最安全。

        东厂那边开始有大动作了,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郑大运掬起一捧水用力搓了搓脸,想洗去身上的疲惫。搓完脸忽然觉得身后岸上站了个人,巨大的黑影笼罩在他头上……

        干爹刚被东厂的人下了毒,难道说……

        郑大运猛地站起身,冲着身后的黑影扬起一道水花,想趁着刺客被水迷眼的功夫赶紧逃。他身子是残了的,泡温泉的时候不惯有旁人在,眼下刺客溜进府连求救也无门。

        “郑大运!”曹越抹掉脸上的水,低头看了眼被温泉水扬湿的衣裳,拼尽全力才忍住想拔刀结果了郑大运的冲动。“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曹越?”郑大运站在齐腰深的泉池,羞臊地抄起手挡住了胸前。“有病的是你吧?偷溜进来偷看我洗澡,是不是憋疯了,没见过男人看自个儿去啊?变态!”

        “你特么是男人么?”曹越从怀里掏出明成帝给的册子道:“皇上命我给你送个东西,你以为爷吃饱了撑的愿意来?我还怕脏了眼好吗!”

        “曹越!你丫说话注意点!”郑大运紧紧捂住胸前怒喝道:“别以为我们太监好欺负。”

        “这话该我说吧!老子正二品指挥使,你干爹唐怀礼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的,你小子算哪根葱?”曹越把册子扔到岸边一块干燥的石头上,不耐烦地道:“皇上吩咐的东西给你送来了,自个儿收好。不过看你府上这样气派,小心点贪,千万别有把柄落爷手里!”

        郑大运气得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根本说不出话。

        曹越轻蔑地白了他一眼,脚下一点飞上了院墙。

        郑大运生气地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背后又落下个黑影,他不耐烦地转身道:“没完了是不……是?”他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厌恶变为恐惧。

        真的刺客来了!

        三个人,穿着常服,猖狂得连脸都不蒙,看来是要定他的命了。

        郑大运在水里扑棱着往后退了两步,脸吓得惨白。

        “来人啊!”郑大运虚无地叫嚷着,他知道等人赶来也晚了,最好的情况不过是替他收尸罢了。

        三个人踏水而来,剑刃闪着寒光。

        绝望之际,方才曹越消失的院墙忽然飞进来一道黑影,挥剑击起一道巨大的水花,趁乱将郑大运从水里捞出来抱着飞回了岸上。

        “曹越?”郑大运临死还不忘用岸边的册子挡住下面,他崇拜地望着站在他身前奋力厮杀的曹越道:“小心后面。对了。左边砍过来了!当心啊!”

        “你特么能不能别光坐那儿看戏?搬点救兵来行不行?老子手都打酸了!”曹越后悔回来了。他都上大街了,结果看到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潜进郑大运家,脑子一抽就跟了过来。

        早知道就该放着郑大运被人弄死!

        “我光着身子怎么去?”郑大运有点为难,这样出去太丢人了,再说他也相信曹越的实力。

        曹越简直想反水帮着那仨杀了郑大运。

        “你丫命都快没了,还矫情个屁啊!赶紧去,要不你爷爷我就不打了。”

        郑大运只得用册子挡住下边儿,用手捂着屁股蛋儿,一歪一扭地跑出去叫人了。

        回来的时候刺客倒在池子里,水被染得通红,曹越已经不知所踪。

        ***

        宫里边儿。天都快黑了,才用完午膳的万妼领着姚喜走进书房道:“小姚子,过来哀家嘱咐你点事儿。”

        “嗯嗯。”姚喜乖乖地跟在太后娘娘身后,到了书房一同在书架前停住了。

        万妼踮起脚,从书架上随手取下几本书扔到一旁,拿出了藏在书后的小手铳。铜制的,巴掌大,有三个小小的铳口。

        “娘娘这是……”姚喜很疑惑很不安。难道她出宫的时候,有哪个不怕死的得罪了太后娘娘?

        万妼将小手铳塞到姚喜怀里道:“给你带着防身。明儿你不是还要出宫么?有人跟着哀家也不放心。这手铳可以连发三弹,只是太远的打不着,威力也不大,不过近距离防身是够用的。”

        姚喜很感动,可是……“娘娘,我不会用。”

        “不难的,哀家教你。先从填装弹药开始。”万妼接过手铳,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存放火药的银罐向姚喜演示道:“先往铳口里倒点儿火药,还后用这个压棍把火药夯紧,夯紧后再放入弹丸……”

        万妼十个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着,动作流畅得一气呵成,转眼就填好了一个铳口,她温柔地对姚喜道:“你来试试,不用害怕,别把出弹口对准自个儿就没事。哦,对准哀家也不行。”

        姚喜有些兴奋。她两辈子了,还没碰过枪呢!

        “那我试试。”姚喜照着方才太后娘娘所教的,也成功填好了一个铳口,完成后发现其实很简单。她有点上瘾似的,不等娘娘吩咐就主动把第三个铳口也填好了。“娘娘,是这样的吗?”

        “是。”万妼在一旁欣慰地看着,满脸慈母笑。“孺子可教。要不要打一弹试试?”

        “别人听到动静会不会以为宫里进了刺客?还是不要了吧!”姚喜低头看了眼手里那个小玩意儿有点犹豫。

        万妼直接拉着姚喜去了大殿,指着最粗的那根柱子道:“别人只会以为咱们宫里在放炮仗。就它吧!”

        姚喜还是顾虑重重:“要是打倒了这根柱子,屋子会塌吧?”

        万妼受不了姚喜墨叽,直接枪过手铳,二话不说对着柱子开了一枪。枪声过后,空气里飘起一缕火药味的烟雾,漆红的大柱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缺口,缺口里的木屑被烧得焦黑。

        “柱子要能被这小手铳给打倒,岂不是刮个风都会倒了?”万妼从怀里掏出丝绢,叠了叠垫在手铳的柄把上递给姚喜道:“手铳有后力,你用帕子垫着虎口,就不会太疼了。”

        姚喜接过手铳,鼓足勇气后,抬起手臂将铳口对准了柱子。

        嘭!!!

        开枪的瞬间姚喜吓得闭上了眼,过了很久才慢慢睁开,小心确认柱子上有没有新的缺口。姚喜最终在太后娘娘留下的弹痕下找到了自己的,红漆被打掉了,也是浅浅的一道。

        “是不是一点都不难?”万妼笑着上前从姚喜手里接过手铳,心疼地吹了吹她有些发红的虎口道:“第一次是会有点疼的,习惯了也就好了。”

        姚喜知道娘娘说的是手铳,可她污力十足的小脑瓜听着这话,便忍不住回忆起昨儿夜里暖阁里的“第一次”。竟然和传说的不一样,一点儿都不疼,真是万幸。

        就是不知道娘娘会不会疼……姚喜被自己脑海的画面羞红了脸。

        “乐什么?”万妼看姚喜在偷笑自个儿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还有几件东西你明日出宫一并带上。”万妼进书房翻找了一会儿,回来时怀里抱着个雕花的小木箱子。

        她把箱子放在大殿的书案上,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开始细细地叮嘱姚喜。

        “这包是生石灰。有人欺负你就掏出来往他们眼睛里吹。不过要记着,吹的时候自个儿闭上眼,不然风向着你刮就……”万妼想了想觉得有些危险,摇头道:“算了。这个别带。”

        “这瓶是止血膏。你要被人伤得重了,就赶紧挖一块儿在伤口上厚厚地抹一层。”

        “这瓶是毒药。你要被人绑了去,就找机会药死他们,无色无味不会被发现的。你要是自己误食了也不怕,这瓶就是解药,分清楚了吗?”

        “这根簪子一定要带上。你看,这样轻轻一扭就能发射毒针了。”

        ……

        “对了,街上的东西别嘴馋乱吃。明儿早上叫厨房给你备食盒,还得熬点酸梅汤带路上喝,天渐热了,万一暑怎么办?”

        “那个……娘娘,我就出宫两个时辰,不是上战场啊。再说咱们大兴繁荣昌盛一派祥和,百姓遵纪守法的……”姚喜有点承受不住太后娘娘沉甸甸的爱。可她真的很感动,娘娘明明很紧张她的安危,却并没有图省事儿直接下旨不许她出宫。

        万妼看着眼前的一大堆东西,忽然有些伤感地道:“你都带上好不好?不然哀家不放心。”她怕姚喜在宫外饿了累了受委屈了遇到坏人了,而自己却不在。

        “好!都带上。”姚喜上前两步,依偎在太后娘娘怀里玩笑着道:“娘娘真的不用担心,我人缘没娘娘那么差,不会有人想刺杀我的。”

        万妼本来因为即将到来的短暂分别还有点伤感,听姚喜这么说,伤感的情绪瞬间“嘎嘣”一声断了。她无情地将姚喜从怀里推开,笑骂道:“死丫头,有胆再说一遍!”

        姚喜仰起小脸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没胆。不说。娘娘有本事咬我啊!”

        咬就咬!万妼扶住姚喜的脸,用力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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