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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符箓三宗新主线!伟大存在亲笔信!


  “砰!”

  “砰砰!!”

  “砰砰砰!”

  “快快快!快跟上!都给我跟上了!莫要叫那顾一白走脱了!”

  “冲!都给我大胆地冲,他不过一个人一条枪,又能打几发子弹?只要抓住了这老小子,太君大大的有赏!”

  “你们几个,从背后抄过去堵住他的去路,哼!咱们前追后堵,看他往哪里跑!”

  ………………………

  顾一白狼狈地逃窜着,几乎慌不择路,但背后的枪声和脚步声却好似催命符一般,越逼越紧,越逼越近,以至于他连反击都不做不到,只能时不时胡乱地朝身后开上几枪,暂且逼退不断靠近的脚步。

  但顾一白很清楚,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只要子弹一打光,身后的小鬼子和汉奸们就会如狼似虎一般地扑上来,将他一举成擒。

  若不是小鬼子始终执着于他身上的绝密情报,那么此刻,他想必早就被敌人给乱枪打死了,又哪可能蹦跶到现在?

  显然,相比他顾一白的小命,延安在上海布局的情报网络才是梅机关和76号真正重视及感兴趣的东西!

  胡思乱想间,顾一白抬眼望见了一条里弄,根本来不及思考,便一头窜了进去。

  里弄很深,借助地利,顾一白左转右拐间竟渐渐有了要将敌人甩开的趋势。

  “天不亡我。”

  顾一白见状大喜,就连脚下的步伐也迈的更加有力了,但他的好心情并未能维持多久,不多时,一面高大敦厚的墙壁横亘在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也截住了他的生机。

  “遭了!竟然是条死巷!”

  顾一白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一片,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行将踏错,竟然走上了一条绝路。

  “跑啊,你倒是跑啊。”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76号行动队副队长赵子岐终于带着人追了过来,只见他一边扶着腰剧烈喘息,一边忍不住讥笑顾一白道:“哈,哈哈,想不到,你,你这个老东西,还,还挺能跑的啊,呼,呼呼……现在,现在,你,你怎么不跑了?

  你跑啊,只,只要你跑得掉,我,我就放你走,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子岐肆意地狂笑着,就连他都没想到,这泼天的功劳竟然会砸在他的脑门上,说起来,这还真是多亏了这条犬牙交错、衡门深巷,宛如迷魂阵一般的义达里了。

  也多亏了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对里面的情形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是熟门熟路,否则这会怕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在里面绕得晕头转向,都找不着北了吧,又哪里可能轮到他来拔这个头筹呢!

  “顾一白啊顾一白,看到了吗?这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谁不知道这西四南大街路东的义达里是条死胡同呢?可你偏偏却一头闯了进去!

  这就是命啊,不管你信不信命,但命中注定,你今日合该落入我的手中,跑,你是不跑掉的!

  顾一白,我劝你现在立刻乖乖束手就擒,负隅顽抗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只要你肯配合我们,我保证,皇军是不会伤害你的。

  你应该也清楚自己的价值,你所掌握的情报网络,皇军很感兴趣。

  只要你肯交出来,以你的身份,进入76号,地位必定还要远远在我之上,至少一个副主任说什么都是跑不掉的,说不得小弟日后还要仰仗顾主任您的关照和提携呢……嘿嘿嘿嘿……”

  赵子岐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试图吸引顾一白的注意力,另一边却悄悄摸摸地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几名手下会意,当即向顾一白合围了过去。

  “没想到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面对赵子岐拙劣的演技和小动作,顾一白根本无心理会,也无暇理会。

  此刻他早已是万念俱灰,但凡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又何尝愿意牺牲自己呢?

  他倒也不是怕死,而是遗憾日后不能再继续为革命事业添砖加瓦,奉献余热了。

  他还没有看到新中国的成立,还没有看到“三座大山”被党推翻,还没有看到人民当家做主,过上新生活啊!

  他还有很多想要看到,却没有看到;想要去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可以降生在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没有奴役的新中国!同志们,我们永别了!”

  在心中作出最后的诀别后,顾一白对这个世界再无眷念,径直用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发出最后的吼声:“想抓我?下辈子吧!”

  说完,当即就要扣下扳机!

  “不要啊!”

  赵子岐见状大惊,他之所不断出言分散顾一白的注意力,不就是想将他一举成擒,好在自己的功劳簿上,添上异常浓墨重彩的一笔么?又哪容得这煮熟的鸭子插翅飞走?当即便扑身上前欲要阻拦!

  “砰!”

  然而,就在这时,枪响了。

  伴随着这声枪响,霎那间,时间为之一滞,世界为之暂停,赵子岐保持着飞扑的动作悬停半空,而顾一白也仍旧维持着开枪的姿态再无动静。

  但这样的状态并未维持多久,不过下个瞬间,原本静止的画面竟好似又被激活了一般,却见赵子岐双眼圆瞪,满目不可思议,在极度不甘中轰然坠地!

  一股股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太阳穴汩汩而出,很快便将地面浸染地猩红一片。

  赵子岐死了,而且还是被人击中太阳穴一击毙命,这突然其来的变故,简直惊得众人遍体生寒,可还不待他们从震惊中舒缓过神来,枪声竟又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哒哒哒……”

  伴随着一阵如炒豆般密集的枪声响起,两支汤普森冲锋枪喷吐而出的火舌瞬间化作了一阵子弹风暴,将场中除了顾一白以外的人等全部扫成了筛子!

  快!真的是太快了!

  从上一刻顾一白还打算开枪就义,到下一刻赵子岐等人纷纷中枪殒命,这一系列变化不过就在兔起鹘落之间,简直如电光石火一般,快得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等到日本驻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小野正一郎领着大队人马赶到这里的时候,现场哪还有顾一白的身影?

  唯有遗留一地的尸体,似乎在默默地陈述着已经发生的事实,但更有可能,是在无声地嘲弄着小野的无能。

  “八嘎呀路!”

  小野正一郎愤怒地向天连连开枪,疯狂地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但很遗憾,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

  公共租界,一座无比隐秘的安全屋内。

  顾一白对着面前渊渟岳峙的背影重重一抱拳,道:“感谢义士出手相救,如果不是您仗义出手,相信顾某人这会,只怕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顾先生言重了。”

  背影的主人转过身来,并取下蒙巾道:“和你们所肩负的民族大义和使命担当相比,江某人救人之举,不过是个人小义,实在是不足挂齿。”

  “不,在此毁家纾难、存亡继绝之际,凡是能够不计个人得失,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救亡图存,支持中国革命事业的人,不管他以什么样的方式,作出的贡献大小,在顾某人看来,那都是重如泰山,不分彼此的。

  革命工作,向来只有分工不同,既没有孰轻孰重之说,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如果这都要分个高低出来,那我们革命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义士可曾闻,夫救亡图存,非仅恃一二才士所能为也;必使爱国思想,普及于最大多数之国民而后可?”

  顾一白正色道:“正是要有像义士这样的有识之士和仁人志士以救亡图存为己任,投身到社会变革的洪流之中,中国的革命方才会有希望啊。

  所以义士救人的举动,非但不是什么个人小义,而是真正的民族大义,英雄气概啊!

  倘若每个人都能像义士这般,我泱泱华夏何愁倭寇不灭,神州不靖?

  区区东瀛小国,弹丸之地,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掠我国土,杀我同胞,毁我山河?”

  “顾先生微言大义,发人深省,直教人醍醐灌顶,倒是我狭隘了。”

  对于这个时代像顾一白这样的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江浩然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仰的。

  试想,没有他们这一代人抛头颅、洒热血,我们这些后世子孙又如何可能享受到像今天这样安逸、幸福和美好的生活呢?

  这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和敌人展开艰苦卓绝的斗争,并硬生生从其手中为我们争夺而来的明天啊!

  一寸山河一寸血,他们的鲜血洒满了大地,方才换得今日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做人不能忘本。

  忘记历史,就是意味着背叛!

  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

  我们应该庆幸,回溯过往,每逢危难之际,总有一位又一位平凡者无惧风浪、舍生忘死、勇往直前。

  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从来都不缺乏英雄,但真正需要并值得警醒的是,英雄不可欺,英雄不可辱,英雄不可忘!

  他们是一个民族不可撼动的精神脊梁,是一个国家不可磨灭的传承烙印,是一个时代不可超越的不朽丰碑!

  生在红旗下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以他们为傲,并引以为豪!

  “倒也不然。”

  顾一白摆摆手道:“正所谓行胜于言,质胜于华,漂亮话谁都会说,但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在斗争形势异常艰难和严峻的当前,我们的同志不仅要时刻紧盯外部局势变化,对内还要时刻警惕敌人渗透策反。

  只有守得住底线,忍得了寂寞,顶得住压力,并将生死置之于度外,方能坚定信仰,赓续“火种”,在追求真理的道途中,披荆斩棘、踏平坎坷,秉持大义,不惧挑战!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小兄弟,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时局维艰,愈要逆流而上!

  似你这般侠肝义胆、壮志凌云之士,自当“以天下为己任,以万民为己念”,继往开来,铁肩担道义、丹心求报国、为国谋复兴,擎起红色大旗,挺起民族脊梁,带领同胞同志在极端困境中发展壮大,在濒临绝境中突出重围,在困顿逆境中毅然奋起!

  你们才是中国革命的希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们代表着生生不息的革命火种,肩负着亿兆黎民的殷切企盼,捍卫着民族赖以崛起的红色基石。

  切记,吾等先驱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固既不可妄自尊大,但亦不可妄自菲薄,引喻失义……”

  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又或许,此刻面对的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还是年轻后辈的缘故,顾一白不自觉的就代入了长辈的角色,并忍不住谆谆教诲起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顾一白凭籍自己在敌后工作历练出来的狠辣眼光,自然不难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颗极为难得的好苗子。

  经他一路观察,此子不但身手了得、胆识过人,而且行事果决,雷厉风行,遇事更是沉着冷静,进退有度,从容不迫,颇具大将之风。

  如此璞玉,若是能得到组织培养,因材施教,相信只需稍加打磨,日后必将大放异彩,成为组织戳在敌人心脏处的那把尖刀!

  所以顾一白之所以说了那么多,除了确实有感而发外,也另隐含了一层考察的意味在其中,如果不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他恨不能立刻毛遂自荐,亲自作为他的入党介绍人,将其引荐入党,为组织再添一员良将!

  江浩然此时对此还尚一无所知,但倘若知道顾一白的真实想法的话,只怕要哭笑不得,其实倒也非是他不愿,而是不能罢了!

  归根结底,他并不属于这里,假使脑袋一热真的加入了组织,天知道蝴蝶效应下会引发什么变量,这个险他不能冒,也不敢冒,还是让这条线继续遵循着它的原有轨迹就这么发展下去吧,他就不过多掺合了。

  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两人又继续交谈了良久,但多是顾一白在那絮絮叨叨,江浩然更多时候还是充当一名听众的角色。

  对于这个时代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他是满怀崇敬,高山仰止的。

  有这么一个机会近距离聆听前辈的教诲,他也算不虚此行了。

  别忘了,他曾经也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共产党员呐!

  所以这种时候,贸然提出什么要求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再者说了,刚救人就立刻提出要求,未免有挟恩图报之嫌,万一让顾一白误会他别有用心,那反倒弄巧成拙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必细表。

  ……………………

  半个月后,当搜捕的风声彻底消停后,久住唐公馆的顾一白终于坐不住了。

  尽管他当日成功走脱,但上海地下党组织还是不可避免地遭受了重大损失。

  显然,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有预谋、有组织,有针对性地围猎行动!

  换而言之,上海地下党组织内部必定有人背叛了信仰,出卖了组织,而且不难推测,此人身份极度敏感,地位举足轻重。

  至少绝不会低于顾一白!

  否则,敌人纵然捕捉到了什么线索,但是以隐蔽战线工作的严密性,也断不可能对我方人员动向、身份信息了如指掌,并展开针对性的抓捕!

  所以顾一白此刻岂止是坐如针毡,他简直是心急如焚!

  当然,事已至此,已经造成的损失是无可挽回了,但因此引发的连锁反应,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却需要有人站出来消除处理!

  而顾一白作为红党在上海地下情报站的负责人,自然是责无旁贷。

  然而,其此刻在上海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不能够也不适合再继续抛头露面。

  当务之急,却是要尽快赶回延安,协助组织,挖出潜藏在上海的内奸,重新建立隐蔽战线,搭建修复情报网络,再度打开上海情报工作新局面。

  “江道长,您在吗?”

  既然打定主意离去,顾一白随即也不再耽搁,径直来到江浩然的住处,并敲响了他的房门。

  于情于理,就算要走,走之前,还是要和东道主,同时也是他救命恩人的江浩然打声招呼的,总不能不辞而别吧?

  “是顾先生啊,那快请进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音,也不见有人开门,但房门却自动打开了,顾一白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径直向里走去,一眼便瞧见了盘坐在蒲团上,不知是在打坐还是在修炼的江浩然。

  “江道长,我……”

  “顾先生这是要走了吗?”江浩然截口问道。

  “道长真乃神人也。”

  顾一白先是赞叹了一句,紧接着又道:“感谢道长及唐先生近段时间以来的盛情招待,但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今外面风声渐止,顾某人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理当如此。”

  江浩然理解道:“顾先生心系革命,胸怀天下,自然是不肯耽溺富贵,贪图享乐的,不过既是离别,总也该践行一番,教我聊表心意才好。”

  “唉,于情于理,顾某人本不该辜负道长的美意才是,但眼下情状危急,势如累卵,却是一刻也耽搁不得了,不妥之处,还望道长多多海涵则个。”

  “诶,先生何出此言,事有轻重缓急,择其重者先为之,其不重者后为之,我江某人还是分得清什么是轻重缓急的,只是……”

  说到这里,江浩然语气顿了一顿,似有难言之隐。

  “道长有话但讲无妨,你我之间,毋需客套。”这段日子以来,顾一白早就被沉甸甸的人情给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虽然他也不认为以江浩然的本领会有什么事情要有求于他,但如果真的有事,那他反倒觉得再好不过,最起码能还掉一些人情,不至于心理背负过重。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江浩然铺垫了这么久,其实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此番挽留先生,除了有一份大礼要赠予先生外,其实确有一事相求。”

  “道长客气了。”

  顾一白摆手道:“我顾某人并不敢夸下海口,说什么但有所求,必有所应,但只要不违反组织原则,且又是某力所能及之事,必不叫道长失望便是。

  至于赠礼一事,就不必再提起了,道长待我恩同再造,有需要用到顾某的地方,顾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能收受您的好处呢?

  这要是传了出去,我顾某人岂不是要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此事还请就此打住,万万不可再提起了,如若不然,顾某也只好请道长另请高明了。”

  “顾先生误会了,当然,也怪我没把话说清楚。”

  江浩然纠正道:“确切的说,这份大礼,并非是赠予顾先生的,而是赠予顾先生所代表的党组织的,权当作是在下支援抗战,支援革命的一点心意,所以顾先生万万不可推辞啊。”

  “原来如此。”顾一白愧赧道:“道长勿怪,原来是一白孟浪了,既如此,那一白就却之不恭了。”

  顾一白没有再客套,而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下来,毕竟,组织目前的情况并不容乐观,可谓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在逆境中谋发展、在乱世中觅真理,因而发展艰难,步履维艰,亟需来自社会各界、方方面面、不同形式的援助。

  诚然,顾一白并不清楚江浩然口中的大礼到底是什么,但他却清楚对方的为人。

  以其一贯的大手笔,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这份所谓的“大礼”,势必还要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像这样于国于民于党的好事,他要是拒绝了,除非是脑袋被驴给踢了,否则简直就是组织的罪人,百死难赎其罪!

  顾一白突然变得莫名期待起来,对于江浩然即将送出的“大礼”,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呢?”

  他忍不住想道。

  却下意识忘记了,就在上一刻,他还归心似箭,一刻都不肯停留。

  但也不难理解,在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受重大损失的关键时刻,江浩然的这份大礼极有可能就是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及时雨,足以帮助组织快速回血,恢复元气。

  所以相比他微不足道的个人力量,到底是回去重要,还是接收这份大礼重要?

  孰轻孰重,可谓一目了然!

  “唉……”

  看着眼前这个貌似平平无奇,实则高深莫测的年轻道人,顾一白心中百感交集:“要是他肯加入组织,该有多好!”

  顾一白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回冒出过这样的想法了,事实上,他不止这么想过,还不止一次这么做过,但每次都遭到对方婉拒,实在是令他一筹莫展。

  他是真的不想白白错过这颗好苗子啊!

  或许,正是因为心中无时不刻都在企盼对方能够回心转意,所以才能耐着性子,在唐公馆一连居住了长达半月之久吧。

  如若不然,只怕要不了三天,用不了五日,他就会因为忧心党事,忧患党危,不听劝阻,不避险巇,也要选择冒险离沪吧?

  看来,对方也是算到了这点,这才留有一丝余地,好让自己心存念想吧。

  “罢了罢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着相了。”

  想到江浩然修道人的身份,再想到他种种神乎其神的道术武功,顾一白突然间释然了。

  不难想象,想要修炼出这一身本领,少不得需要耗费十数年苦功,怎么可能说弃就弃呢?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劝说自己放弃信仰,背叛组织,自己又岂能答应?

  也许自己并没有这层意思,但组织需要的又何尝不是纯粹的「共」产主义战士呢?

  自己三番五次登门劝说,虽说是爱才心切,但又何尝不是在逼迫对方作出选择呢?

  想通了这点,顾一白不禁大感惭愧,正所谓信仰不可兼容,爱国不分身份,只要对方拥有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只要对方愿在国难之时挺身而出,那么他是什么身份真的很重要吗?

  “嗯,看来是时候得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了。”这一刻,顾一白在赧然之余,终于熄灭了吸纳江浩然入党的心思。

  江浩然此时还不清楚,自己准备的大礼竟无意间让顾一白直击心灵,引发了一场自我革新与灵魂拷问。

  要是早知道,他准第一时间就将这份大礼摆出来,想必也能省却许多麻烦。

  说来话长,但实际上思维闪烁,快如闪电,不过呼吸之间,顾一白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只见他正色道:

  “江道长,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就算是组织,也不能平白无故受你这份大礼,你有什么难处,请尽管言说,但凡我能做主的,现场便能与你拍板,做不了主的,待我请示延安后,再与你一个交代如何?”

  念头通达后,顾一白直感到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前段时间因为内奸背叛打击到的心情,也郁结纾解,一扫阴霾,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江浩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顾一白的气场变化,却也没去多想,只当受到“赠礼”一事鼓舞,提振了士气,状态趋于回复。

  随即也不再废话,直入主题道:“顾先生请放心,在下不会教先生与延安为难的。”

  说到这里,江浩然仍旧感到有些难以启齿,忍不住试探道:“先生可知,公馆之中,有一群可怜的女人,她们个个国色天香,却命途多舛,沦落风尘?”

  “额,倒是略有耳闻。”

  顾一白有些迟疑,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牵扯到这群风马牛不相及的女人身上,但闻言不免也是感叹道:“唉,本是良家女,奈何入勾栏,非是不知自爱,亦非自轻自贱,而是世道沦亡,逼良为娼,不予活路啊。

  不过她们既能得唐先生救助,想来也是有些缘法的,此番脱离苦海,更得贵人庇护,总归能落个善终,在这乱世之中,已是难能可贵。

  说起来,只恨家国不幸。

  令多少良家女子,沦落为江湖浪女,从此人尽可夫,尝尽屈辱。”

  说到这里,饶是顾一白心坚如铁,也感到一阵悲怆无力,不胜唏嘘。

  试问他们共产党人为什么要革命?

  还不是老百姓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没有房住没有田种,却仍旧要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肆意凌辱、敲骨吸髓?

  革命革命,革的到底是谁的命?

  当然是革侵略者的命、革压迫者的命、革贫穷落后的命!

  只有把它们的命都革掉了,中国人民才能得到解放,从此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

  中国才能走向繁荣富强的道路,实现弯道超车!

  “我相信,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只有共产党才能发展中国,只有共产党才能强盛中国。”

  江浩然坚定不移地说道:“所以这些可怜的女人只有交到贵党手中,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我希望顾先生可以答应我的请求,收下她们。”

  “什,什么?”

  顾一白原本听了江浩然的话还感到一阵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将他引为知己,痛饮三杯,但怎料对方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彻底傻了眼。

  “哦,对了,顾先生。”

  江浩然紧接着又一拍脑袋,说道:“嗨,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先生,除了那群风尘女子外,当初我在南京还同时救下了一批女学生,包括其他几名幸存者。

  她们都是南京浩劫的幸存者和见证者,我认为我有必要将她们一并移交组织。

  日后,她们的特殊身份,将成为日军在华夏大地犯下累累罪行的历史铁证,具有无法抵赖的原始性、不容置疑的真实性和不可辩驳的客观性。

  我希望组织可以妥善安置她们。”

  “哦?”

  顾一白闻言脸色立刻变得肃穆起来:“想不到这件事背后竟然还别有隐情,还望道长与我细细分说。”

  顾一白因为身份特殊,故而入住唐公馆以来,唐天祥一直谨遵江浩然的吩咐,只是小范围对其宴请,所以顾一白虽然也知道公馆之中有赵玉墨这么一群人的存在,但关于她们的情况却多是从公馆下人口中道听途说,并不清楚个中细节,详细情况。

  现在陡然听江浩然道出内幕,哪里还不大吃一惊?如果这群人真的如江浩然所说,是他单枪匹马从南京城中救出来的,那么,他对于江浩然的实力还要重新再做评估。

  至于江浩然会不会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顾一白目前尚不敢贸然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就连组织内部都有可能出现叛徒,又遑论这突然冒出来的江道长呢?

  万一是敌人派来的奸细,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出煽情的戏码,妄图骗取组织的信任,从而一举打入组织内部,那后果只怕会不堪设想!

  一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顾一白简直不寒而栗!

  当然,目前这一切还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妄加揣测,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自己的这一判断。

  若是仅凭揣测就胡乱定性一位爱国人士的动机意图,那不但会严重打击我党的对外形象和公信力,同时也会寒了一大批爱国人士的心。

  这个后果同样是顾一白承受不起的!

  所以,没必要先急着下结论,先听听江浩然怎么说才是正理。

  “是这样的……”

  江浩然随即将他在南京城内的所作所为一一向顾一白娓娓道来,事无巨细,几乎没有任何遗留。

  当然,涉及他核心秘密的部分,经过斟酌后,还是决定隐去不谈,毕竟那太过惊世骇俗了,真要说出来,顾一白也未必相信,何必徒增烦恼。

  “就这样,我们几经辗转,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这里。”足足讲诉了二三个时辰后,江浩然这才缓缓收尾道。

  而顾一白却还仍旧停留在江浩然所描绘的战斗画面中久久不能自拔。

  “痛快!杀的好!杀的好啊!简直是酣畅淋漓!大快人心!江道长,你这是给我亿万同胞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啊!”

  不知过了多久,顾一白猛地爆出一声喝彩,激动地在屋中来回走动,边走边摩掌道:“这些丧心病狂的小鬼子,杀我同胞,烧我房屋、掠我国宝、掘我坟茔,可谓是恶贯满盈,磬竹难书!

  对付他们,还讲什么国际公约,还讲什么仁义道德,就该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这才是对我死去同胞在天之灵的最大宽慰!”

  尽管江浩然述说的经历堪称曲折离奇、匪夷所思,但顾一白毕竟是一名敌后斗争经验异常丰富的情报员,不仅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同时也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和精准判断力,而现在,顾一白的直觉就告诉自己,江浩然所说全部属实,毋庸置疑。

  诚然,他的直觉同样不能作为辨别真伪的直接依据,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他救出来的人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就算日寇想要安插间谍,也不可能一下子安插这么多人,因为破绽实在是太大了。

  你以为培养一个间谍有这么容易?

  尤其是身份、经历、社会关系全部经得起推敲查验的间谍,像这样的高精尖端人才,日本人每培养一个也要付出高昂代价,又怎么可能一股脑的全往一处撒?

  所以这批人当中,就算真有间谍,充其量也就混入一两人罢了,其实别说一两人,就算全都是,真到了延安根据地,还怕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而这也是顾一白对江浩然深信不疑的主要原之一,假使这个人真有问题,就不会蠢到通过这种方式往延安楔钉子了。

  延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再说了,倘若此人真的居心叵测,也就不会无视自己的青睐,三番五次拒绝招徕了,这可是打入组织内部的绝佳机会,可比往延安撒网靠谱的多。

  想到这里,顾一白不再犹疑,朝着江浩然就是深深一躬:“道长大义,英雄壮举,振奋人心,令人钦佩,请受顾某一礼!”

  “诶,顾先生,使不得,使不得啊。”

  江浩然见状连忙起身回避,道:“这都是我作为一名中国人应该做的,我相信任何一个有血性、有良知、有担当的中国人处在我的位置,都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所以在下实在当不得先生如此大礼啊。”

  “道长太过自谦了。”

  顾一白叹息道:“如道长这般能在鬼子腹心之地都能杀个七进七出的英雄人物,如果都说当不得,那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当得?

  唉!倘若我华夏儿女每个人都能如道长这般心系天下,情系苍生,这国情又何至于崩坏至此?”

  聊到这里,话题明显变得有些沉重,一时间,两人都是静默无言,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良久,顾一白回过来神来,不由愧然一笑道:“这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就忍不住多愁善感起来,倒是让道长见笑了。”

  江浩然邀请顾一白重新落座后道:“先生心忧国事,志存道远,如果每位共产党人都如先生这般,那当真是国家民族之幸,黎民百姓之福了,我又怎会见笑呢?”

  顾一白笑着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不必客套,你说的事情,我刚才经过慎重考虑,觉得是件好事,这些人身份特殊,交给组织也好,等到战争结束,她们就是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犯下滔天罪行最有力的指控者,不容小鬼子有丝毫抵赖!”

  江浩然倒是佩服顾一白的先见之明,意有所指道:“所以,最好办法就是把他们都留下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们大中华最是好客,还不差那几颗子弹,免得日后再打什么口水仗!”

  “说得好!”

  顾一白激动地一拍桌子,道:“道长的话,实在是对顾某人的胃口,简直都说到人的心坎里去了,只可惜你我没有并肩作战的缘分,否则如果能在正面战场上联手对敌,想必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江浩然笑道:“这批幸存者当中倒是有不少好苗子,如能得组织培养,我相信不管是在正面战场还是隐蔽战线,都能发挥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

  “是的。”

  顾一白认可道:“在根据地,知识分子可都是些宝贝疙瘩,这批女学生过去了,相信日后定能有所作为,不负韶华。

  便是那些风尘女子,一个个能歌善舞,也是些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需稍加教育引导,便可进入赤色宣传队,一展所长,大展身手,为战士们鼓舞打气,为党宣扬政策宗旨,彻底和过去划清界限。”

  见顾一白连怎么安排都已经想好了,江浩然终于放下心来:“将她们交给组织,我也就放心了,上海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能在离开之前了却这桩心事,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道长要去哪里?”

  “去重庆。”江浩然不假思索道:“如今日军风头正劲,如日中天,租界的这群洋鬼子恐怕挡不了他们太久。

  假以时日,租界只怕还是要落到鬼子手中,所以早在数月之前,我就劝说唐先生变卖租界产业,着手布局重庆了。

  如若不然,等到日本人撕毁伪装,不宣而战,武力侵占租界、摧毁旧有格局、大肆掠夺和侵吞租界资产之时,必将蒙受不可估量之巨大损失。”

  “有道理。”

  顾一白对上海租界的未来也并不看好:“日本既然能够无视国际公约,罔顾国际社会反对,在南京酿造惨无人道的惊天血案,那么自然也能够无视英美等西方国家反对,罔顾这些国家的利益,武力侵占租界了。

  这一点,从日本人在公共租界大肆抓捕我们就足够看出端倪了。”

  “是啊。”

  江浩然点头道:“所以这也是我打算将这批南京幸存者移交给组织的主要原因,当然,我也不能让组织白忙活,这里是我针对组织实际列出的一份物资清单,请顾先生过目。”

  江浩然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张信封,递给顾一白道:“顾先生,请打开看看吧。”

  顾一白略带诧异地接过信封,随即将之打开观看了起来,但他的呼吸很快就变得急促起来,满脸动容道:“江,江道长,您,您这是……”

  江浩然很满意顾一白的反应,这说明他精心准备的这份大礼远远超出了对方预期。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是我对组织的一点心意,请顾先生代为收下吧。”

  “这,这真的是太贵重了,我,我……”顾一白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但也无怪他这般失态,因为江浩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份清单中不仅包含了根据地和前线急缺的粮食、食盐、和布匹,甚至还囊括了大量珍贵药品和大批武器弹药。

  其中,仅粮食的数量就超过了一百吨。

  即便如此,以上物资的总体价值在整张清单中还不是占比最高的。

  因清单中还包含了大量黄金。

  足足共计有一万两之多!

  毫不夸张的讲,为了筹备这张清单上的所有物资,唐天祥几乎倾尽了大半家财,就连唐公馆都被他暗中抵押了出去。

  之所以说大半,是因为他还有大量资产失陷在了南京城中,否则,清单上的物资数量至少还要翻上一番!

  不过饶是如此,也足够让顾一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了。

  有了这批物资和黄金,延安所面临的困境必将得到大幅缓解!

  至于如何把这些物资运出去,那反倒是最不重要的,别说小鬼子现在还没有真正掌控上海,即便掌控了,相信延安也一定有办法解决运输问题的。

  这绝对不是夸大之词。

  历史上,组织就经过长途跋涉,突破上百道封锁线,穿越犬牙交错的敌占区和国民党顽固派控制区,绕过无数日伪据点,先后将十数万两黄金顺利运到延安。

  “顾先生,如果清单没什么问题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查点物资吧,这些物资全部都被严密地封存在公馆的地下仓库中,这些物资可是唐先生千辛万苦,历时几近半年之久,才全部搜集齐全的,可不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

  “当然,当然。”

  顾一白当然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功劳,没有江道长,唐天祥认识他是老几?

  虽然他也很难想象唐天祥为了报答江浩然的救命之恩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不过他确实出力甚巨,被记一份功劳也是应该的。

  所以江浩然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便是了,这些都不重要。

  …………………

  时间转眼来到了1939年。

  此时,顾一白早就带着南京幸存者们和全部物资返回了延安根据地,有了这批关键物资和黄金,延安的情况果然得到了大幅改善。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次输血,对于当时的延安来说,不亚于是雪中送炭!

  要知道,1939年的时候,1万两黄金大约可以购买5000万斤左右的小麦。

  不仅如此,这一万两黄金还为稳定边币币值、降低通货膨胀、稳定延安经济金融秩序做出了重要贡献。

  因此,有鉴于江浩然作出的突出的、重大的贡献,远在延安的那位伟大存在甚至写了一封亲笔感谢信,后几经辗转,最终通过上海地下组织送到了江浩然的手中。

  在阅读完信件后,江浩然心潮澎湃的心情,久久未能平复。

  毕竟,他的前身不仅仅是一名国防大学的学生,更是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啊!

  对于那位伟大的存在,相信任何一位纯粹的共产党员,都会心生敬仰,无限崇敬的吧。

  能够得到他的肯定,江浩然感觉自己比当初从试炼任务中幸存下来都要来的激动和兴奋。

  江浩然随后郑重地将这封意义非凡,珍贵异常的亲笔信收好,并存放进了审判之戒中,这样就不用担心遗失和损坏了。

  而就在这一刻,沉寂已久的系统终于传来了久违的动静。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不断在江浩然脑海中回旋,荡漾不止!

  “终于来了。”

  江浩然立刻兴奋地打开任务面板,但令他意外的是,首先跃入眼帘的竟然不是支线任务的完成提示,而是系统最新发布的主线任务!

  任务栏上,清晰地闪耀着六个光芒四射的大字:『执掌三山符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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