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将心难比心（二）

　　她不妨嬴筝会突然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摇头答道：“没有。”

　　嬴筝误会了她，但也不过分追问，只道：“刚刚在府内见你刚睡醒便满面愁容，刚刚你又说羡慕我，我还以为……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说，我也就不问了。”

　　她知道嬴筝是误会了她的反应，苦笑了一下，既然嬴筝不追问，她本可以就这么让这个话题过去，但看着嬴筝，她不怕嬴筝到别处去多嘴多舌，性子又这么体贴，突然想要向嬴筝倾诉。她再三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是真的没有意中人。偏偏，无关我的心意，不久后我也要嫁人了。我是不愿意，又没有办法。”

　　嬴筝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很是惊讶，但转念一想，也是理解她，道：“我也是在你昨日离开后才从圣上那里得知你原来是大将军府的大小姐。你的身份尊贵，与我有别，想来却更是身不由己。我这次来寻找荆箐，原本也只是想带他回家，不曾想过……没想到，荆箐不愿意跟我走，他要留下来。而我也想留下来陪他，便顺应圣上美意，只得按照圣上订下的时日奉旨成婚了。说到底，我还是愿意的，不然我也可以远远走开，回到南山上，圣上该当也不会难为我。荆箐要留下，也不会强留我，自会想办法自保。你却不同了，你生在崇阳国，长在都城内，你的家人、朋友，不是说你自己逃走，你就不用顾虑他们那么多人的。就算不顾虑他们，你逃走，却是背井离乡，又该当何去何从呢？我猜，与你有婚约的就是昨日相送的那位四皇子吧？”

　　嬴筝聪颖，一猜就中。她无意隐瞒，点了点头，应了。

　　嬴筝又道：“你不喜欢他，他……他也不喜欢你。唉——”

　　是啊。这也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单说四皇子看起来就很优秀，而她除了将军府大小姐这个身份，要长相没长相，已经不需要看其他的了。

　　她忍不住发牢骚道：“四皇子何止是不喜欢我，看看我这长相，他嫌弃死了。”

　　她自己说了出来，嬴筝脸上分明也是同意的，但还是劝她道：“你聪明，好学问，为人和善好相与，这些优点，日后相处下来，说不定他会……”

　　“那要是还有一位同样聪明、好学问，为人和善好相与，又长得也美的姑娘同时嫁给他呢？”她打开了话匣子，什么都说了出来，“不怕你笑话，家中长姐，按照我国习俗因为庶出却只能屈居在我之下做将军府的二小姐，她和四皇子才是情投意合。怕是我俩前后都会进了四皇子府。到时候，四皇子哪里还有闲心通过我的皮相去看我的内心。”

　　“你有没有尝试过改变呢？我看你眉眼都好，只是胖了些，瘦下来应当也是好看的。”嬴筝又劝道。

　　她一愣，仔细看了嬴筝片刻，突然觉得心塞。

　　嬴筝虽自小远离人烟，但终究是古代的女人啊。对于不得不嫁，她可以理解。对于夫君同时取多个女人，她可以理解。还是能看出她是一个不认命有反抗精神的女人，但她的抗争意识还是有局限。她的理念中，她不认命，会争取，但只会在大的局势下，去争取一个不得不嫁，自己不爱，又不爱自己男人的心。要去争取，只能先从改变自己做起。她的理念其实也没错。

　　“你和荆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就一直很好吧？”她忽然这样问嬴筝道，“山上只有你们相依为命，若是一辈子不下山，永远都只有你们。你可曾想过，还会有别的姑娘出现在荆箐身边？你可曾想过荆箐有了别的姑娘，便会冷落了你。你可曾想过你们会分别？”

　　太多问题，嬴筝有些发愣，最后嗫嚅着摇了摇头，答道：“不曾。”

　　“但你在成年后有幻想过一日身披红妆嫁给荆箐对不对？”她最后一问干净利落。

　　嬴筝又是一愣，脸渐渐红了起来，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答道：“想过。”

　　“所以，你本就喜欢荆箐，想要嫁给他。你觉得，一个从一开始就不爱的人，你再努力，真的能让自己的心改变吗？”她的语气不带疑问。

　　“那你要逃吗？”嬴筝还是聪慧，自己固有的理念很难改变，但也很快理解了她。

　　她摇了摇头，叹道：“逃不掉的。就像你说的，我不知道可以逃到哪里，我又不可能不管我的家人、朋友。所以我也想过，让自己瘦下来，让自己变美些，然后尝试让四皇子爱上我，我也尝试去爱四皇子。毕竟百年修得同船渡，嫁给他，我也想让这段婚姻真实一些，也是让自己好过。只是我没有信心。”

　　“努力啊。”嬴筝笑了，道：“你自己都想好了嘛。怎的还没做就打了退堂鼓。我觉着，四皇子虽然看重皮相，但也不是一个极端肤浅的人。不妨告诉你，其实荆箐和我也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荆箐，但昨儿见识到你的聪明才智，荆箐后来还跟我赞你。说是你若是个美的，怕是二皇子都要想办法讨了你做王妃。因为二皇子就是仰仗荆箐聪明。你的家事好，更是二皇子会看重的。说不定将来还会让你做……”

　　“筝姐姐！”她急急出声打断嬴筝。有些话，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

　　好在嬴筝单纯归单纯，心思还是通透，很快闭上了嘴。

　　“往后，我们都嫁了人，还能做朋友吗？”嬴筝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突然开始担忧。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我做朋友，只是你我的事，与他人无忧，就不需计较太多了。”

　　嬴筝顺着她的话却开起了玩笑，问道：“嫁了人，便要随着夫君的身份，怕是日后你我便主仆有别，你不计较自然最好。”

　　“噗！”她真没想这么多，忍不住一笑，道：“那我现在的身份都算尊贵了，你我不还是以姐妹相称？你都该看出来我是个不计较那么多繁文缛节的人。其实我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的，我能有的朋友，也就我屋里那两个丫头了。”

　　“看出来了。”嬴筝笑，看了看跟她们同坐的梨子和桃子，道：“这里没别人，真看不出来她俩是你的丫鬟，反倒像是你特别宠爱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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