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如何心连心（四）

　　他们也不但不觉着蔣大嫂烦，反而倒觉着心头热乎乎的，也不去提醒，就这么听蔣大嫂说着。

　　“啊呀！瞧我，这一说起来又没完没了了。那你们俩就先吃着，若是粥不够，外头厨房我还给你们热着一锅，小七那头也吃着呢，你们再自己去盛哈。我就先走了。”蔣大嫂说了半天，自己反应过来，终于急急地去了。

　　“噗！呵呵！”她一边吃着，一边笑着，目送蔣大嫂离开。

　　若是平常，应昊并不会被这种事情逗笑。此时，看着她笑得开怀，心情却也不自禁地跟着好，跟着嘴角牵笑。

　　片刻后，二人的粥确实率先吃完。应昊便是问她道：“还要吗？”

　　“嗯。”她点了点头，筷子没有停下，继续吃着包子和菜。

　　应昊便很是自然地接过她的空碗，竟是一副要亲自起身去为二人添粥加饭的架势。

　　这时，小七及时到来，一进门，看到应昊这架势，便是赶忙从应昊手中接过两个空碗，道：“属下这就为主子们添饭。”

　　“你吃好啦？”她随口一问。

　　“嗯……嗝！”小七答道。

　　她一愣，这才把眼睛从好吃的上头移开，看了小七一眼。小七的嘴角边还黏着一粒饭粒，也是吃得匆忙，居然打嗝了……“哈哈哈！”她很是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小七顿时面上有些羞恼。也是怪了，从前他吃饭也都是这么快的，怎么就这次，偏偏在回答主子问话的时候打嗝了呢？小七心下嘀咕着，埋怨着自己，面上还是很快装作镇定，转身添饭去了。

　　待小七很快回来，面上已经彻底恢复如常。

　　应昊对小七道：“一会儿把你身上的钱先都给我，你再去取些。然后，今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你也可自己到城中随意去逛逛。”

　　应昊可还记得昨儿没带钱出门的窘状。刚刚蔣大嫂那么热情地推荐了那家城东头的小店，看她那表情就很感兴趣，今儿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小七二话不说立即从胸口掏出一沓银票，递给应昊的同时，却也出声提醒道：“这宣城民风淳朴，需不需要属下这就去变换些散钱？”交完银票后，小七还掏出了仅剩的四两碎银也一并递给应昊。

　　昨儿小七去为他二人向那良莠衣庄的掌柜的结账，掌柜的热情，也是说话直白，叫小七知道了白天时候应昊的窘状。为了替应昊挽回些面子，正好身上还有一锭五两的银子，便是交给那掌柜的说不用找了。谁知那掌柜的非要找回他四两银子。几句话的功夫，小七也是察觉出，对方真真儿地是踏实做买卖，有着人家的坚持，并不贪图这意外的钱财。

　　小七便也把这事情大概给应昊说了下，“昨儿那良莠衣庄的掌柜的，只收了一两银钱，多的跟他说不用找了，都非要找还给我。”

　　应昊摇了摇头，道：“民风淳朴倒是真，但也不要小看了他们。越是踏实做买卖，这底子越是雄厚。饶是再不起眼的小店，估摸着多大的银票也都找得开。我们又何必自寻烦恼。”

　　“是。”小七受教。

　　其实小七该当是比应昊感触深。

　　昨儿他上山采药归来，是先到了前头的医馆。恰巧见到一位看起来十足富贵的妇人在同蔣大嫂结清上个月的药款。那贵妇一出手就是一张面值老大的银票，小七一开始还以为富贵人家，一个月下来许是用了许多名贵的药材。谁知，蔣大嫂叫那妇人稍等，进了里屋，不多时回来，倒找了那妇人几乎等值的小额银票和碎银钱。

　　待那贵妇人走后，小七好奇问了一嘴。蔣大嫂毫不遮掩地笑道：“哪呀。贾老爷家一向安康，除了每个月叫老蒋按时去给他们全家诊个平安脉，上门一次老蒋也只收他们二两银子。前儿也不过是他们五岁的小儿子稍感风寒，煎了两副药就好利索了。这个月加起来，也不足三两银子。贾夫人刚刚也说了，恰巧手头没零钱了。好在我这手头也找得开，就不麻烦人家多跑一趟银楼了不是。”

　　话说完，蔣大夫还忙着，是蔣大嫂帮忙看了一下，小七采回来的药都对。小七便先一步回来。那头蔣大夫得知小七回来了，也是匆忙先结束了手头的工作，脚前脚后跟着来了。

　　这件事儿，也是不足挂齿，小七没有对应昊说过。

　　应昊却是全凭自己识人的眼力看出来的。

　　就拿那良莠衣庄的掌柜的来说。应昊和她当时虽是粗布麻衣，但应昊还很自信，二人身上的贵气并不会多打折扣。但看那掌柜的对二人的态度，也是因为他和她的态度不同，而或冷脸相对或笑脸相迎。即使到了后来，那掌柜的误会了她的身份，估摸着把她误当成三儿了。进而，那掌柜的也误会了他的身份。这都无妨，重点是，即使是三儿和三儿的夫婿，那掌柜的也该知道他们是顶富贵的人家。到头来，那掌柜的还不是看在她始终笑嘻嘻的面子上，才那么好说话。

　　当时应昊是有气，这事后想来，应昊才是明白过来。怕是那小小衣庄的掌柜的也不简单。

　　嘛！早有蔣大夫一家叫应昊大感意外，只叹人外有人，刮目相看了。

　　看来这宣城啊，还真是大隐隐于市，卧虎藏龙啊！

　　“那，属下今儿真的不用跟着两位主子了？”小七还有些不放心，毕竟，应昊和她目前还是不能动用真气，这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应昊不惯对属下吩咐二遍，这时倒也好脾气地摇了摇头，但眉头依然隐隐皱起。

　　“那，可还用属下为二位主子添饭？”应昊脾气好起来，小七也是有些蹬鼻子上脸了，居然表现出了一副这就想开溜的架势。

　　应昊古怪地看了小七一眼，最终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去吧。”

　　“是，那属下这就先行一步了。”小七笑嘻嘻地说完，当真脚底抹油溜了。

　　开玩笑！应昊就算不能动用真气，那手脚上的功夫只是对付一些市井流氓也是足够自保的。想来，知道他们身份的也就蔣大夫一人，他们还能遇上什么意外啦？他看二人并肩吃饭那你侬我侬旁若无人的架势，估摸着自己再多呆在这里，自己才真的要有事儿。瞧瞧，他不过是出于职责所在，多问了一嘴自己是否需要“贴身保护”，应昊那眉头就皱得老高。他还不赶紧走人，才是没眼力见呢。

　　谁知，小七是有眼力见，知道不做电灯泡。这没眼力见的却在这时候来了。

　　只见一人正好同小七擦肩而过，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院门，打远瞄见他们是住在北边打头的厢房，一边继续往这边跑，一边就拉开了嗓子，嚷道：“早饭还没吃完啊？”

　　小七反应慢了一拍，但也及时又跟了过来。

　　应昊和她则顺着那声音抬头向来人看去。乍一看，只应昊觉着来人有些眼熟。

　　此时来人已经进了屋，竟自来熟地坐到了她的身侧，笑道：“嘿嘿，听我爹说，你成了我的小师妹了？”

　　啊！应昊和小七猛然想起来，这不是前儿城门口守门的小卫兵嘛！也正是蔣大夫的儿子——蒋忠。

　　说来，前儿这小卫兵也说过，得了空就来看他们。想来，今儿他便是不当差咯。

　　她立即笑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忠，师妹你叫我阿忠就行了，不过，这第一次见面，你可好叫我一声师兄来听听？”阿忠也不知道是真木，还是故意忽视了应昊的仇视，只顾着跟她套近乎。

　　要知道，当初蔣大夫收过三儿，阿忠却恰巧在兵营里受训，时候回家，三儿都走了才知道。他可是心心念念着，想听师妹唤他一声师兄呢。这下可逮着机会了。

　　“阿忠师兄。”她不木，但她是真的故意忽视了应昊对阿忠的仇视，特别甜地唤了阿忠一声。

　　阿忠顿时笑开了花，直嚷嚷道：“哎呦！哎呦！好乖的小师妹，真是叫师兄我喜欢的啊……啊！”

　　阿忠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一抬手差点搭上她的肩膀。应昊哪里还能忍？一抬手，应昊狠狠抓住阿忠那不老实的胳膊，抓得人惨叫连连。

　　“噗！装得真像。”她不客气地吐槽道。

　　“嘿嘿！”谁知，阿忠听了她这话，居然当真立即收起了惨叫的嘴里，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轻松脱开了应昊的牵制。

　　应昊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面上没什么地老实地坐回了她的身侧继续吃饭。实际上啊，应昊这心里可不是滋味。

　　阿忠既是蔣大夫的儿子，又是蔣大夫的“徒弟”，亲生的徒弟，蔣大夫自是打小对阿忠传尽毕生所学。阿忠自小得蔣大夫真传，内力凝聚的本就是至纯真气，其实力自是不容小觑。只是这一来一回，应昊却也是不得不服气。怕是他恢复了十成十的本事，也不过堪堪比这阿忠占着一些年龄、阅历上的优势。眼下应昊不得使用内力，单凭拳脚功夫，确实是拿这阿忠没办法啊。应昊这心里头能不气吗？

　　偏偏这阿忠好像是真木，应昊都跟他动手了，他还没眼力见呢，居然对她道：“师妹你们快吃，今儿我不当差，听我娘说你们打算在城里逛逛，还给你们推荐了城东那家饭馆？不如我带你们去吧，省得你们光听我娘说，怕是也不容易找见地方……”

　　“不用了！”“好啊！”

　　应昊和她同时出声，然而，一个反对，一个欣然同意。

　　阿忠也是傻得够奸，自动忽略了应昊的反对意见，只大笑着应她道：“哈！那师妹你快吃，吃得差不多就行了。我娘的手艺，我身为亲儿子说句公道话，确实是不如城东饭馆那老板娘，差远了。师妹你先垫垫肚子就行了，别为了不浪费，我娘端来多少你都吃了。我娘就这样，自己手艺不好，还老爱一做就做老多的饭菜。我和我爹、我弟弟妹妹们那是没办法，为了讨我娘开心才是……”

　　得！她始终笑嘻嘻地听着，内心却也腹诽道，不愧是亲生的。这阿忠说起话来，啰嗦的毛病还真跟蔣大婶一样一样的。偏偏，还不招人烦。想来，蔣大夫估摸着也是被蔣大婶带的，本身看起来不像是唠叨的人啊，老来，却是跟老伴越来越像咯。真好！想着想着，她也是由衷羡慕起蔣大夫一家人的感情。

　　嘛！是不招她烦。

　　反观旁边的应昊和小七，一个是脸上厌烦的神色愈来愈明显，一个是对着这阿忠恨铁不成钢，这个着急哟！你说，咋就能有人这么没眼力见呢？

　　结果，一顿饭在阿忠的不住啰嗦下，她和应昊到底是没吃完，草草结束了。一个是被阿忠说得，特别期待午饭那一餐，故意留着肚子，一个则是被气饱了。

　　看二人吃完了，阿忠倒是跟他娘一点都不客气，也说了同样的话，“吃好了？那就放在这里就行了，回头我娘会过来收的。”说着话，阿忠便是顶自然地走在前头，引着二人往外走的架势。

　　看到小七还愣在门口，阿忠很是热情地还问道：“你叫小七是吧？一起吗？”

　　小七看了应昊一眼，忙摆手，对小七道：“不了！不了！”

　　开玩笑！瞧瞧应昊那脸色。阿忠没眼力见，他小七可不傻，溜了！溜了！

　　于是，碍于她乐意这位“师兄”同行，应昊这心里和脸上再不痛快，到底也是没再出声赶人。原本二人可以独处的一天，就这么多了阿忠这个没眼力见的。

　　其实吧，多个人，还是个很好的能够充当向导的人，二人这确实是头一遭到了这宣城，也没啥。然而，逛了没有半个时辰，应昊却是眼看着就要爆炸了。

　　瞧瞧前头那两人，虽然肢体上再没什么接触，这小子倒是老实了，再没给应昊出手的机会。可是，这旁若无人有说有笑的，说了一路了，都没停过！啰嗦也要有个限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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