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麻尔图重回户部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还要舒服,  不用处理公务,也不用去上朝,而是负责带新人。

  新调派到户部来的官员,  除了明珠,旁人都要先跟着他学习,他这头应准了,  这些人才可以正式开始办差,当然正式办差之后,若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依旧可以来问他这个老先生。

  除了新调派来的官员,  五阿哥最近招收上来的小吏,  也由他教导。

  被他教导的官员也好,小吏也罢,  都尊称他一声‘先生’,就连诚亲王如今也不唤他大人了,也称他先生。

  他一生为官,从未教书育人,  如今却也过了做先生的瘾,享了做先生的福。

  他算是明白为何有些人愿意放弃做官也要当个教书先生了,  实在是这些学生们太过贴心了,  尤其是刚招进来的那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吏,  聪明上进不说,还特别的有眼力劲儿。

  杯中的养生茶就没有凉过,  喝不到一半,  便会有人把热水续上,  午休时还有主动为他揉肩捶背的,  来时有人在衙门口等着,  走时被众人送到衙门口,便是他上下马车,都会有学生主动上前搀扶。

  这哪里是来当差的,这分明是来享受的嘛,若是他闲赋在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舒服痛快。

  容光焕发的麻尔图致仕后反而比从前还忙碌了些,平日里要去户部当差,休沐日还要与老友们相聚。

  同龄人里,除了马鸷那个老家伙,基本上都退了,他致仕已经是比较晚的了。

  从前这些人还向他显摆在家里含饴弄孙的乐趣,如今也到了他向这些人显摆的时候,含饴弄孙人人都做得,在衙门里给官吏们做先生,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独他麻尔图一人。

  麻尔图致仕后又被诚亲王以三倍的俸禄请了回去,这事儿在小范围之内已经传开了,谁让麻尔图一到休沐日就跑去和老友们显摆得瑟呢。

  有人看中了三倍的俸禄,有人也想过过做先生的瘾,有人是待在家中寂寞想要重新发挥余热,也有人纯粹是看不过麻尔图这幅臭显摆的样子。

  纷纷找门路联系诚亲王,其中便有曾经的吏部尚书科尔坤和户部尚书余国柱。

  康熙二十六年时,郭琇弹劾明珠等人八项罪状,当时被免职的可不只明珠一人,大学士李之芳、户部尚书余国柱、户部尚书佛伦、吏部尚书科尔坤、工部尚书熊一潇……这些人皆被免职,单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涉及了十多位。

  后来明珠被皇上起复,可余下的这些人却并没有。

  这不,原吏部尚书科尔坤和原户部尚书余国柱就在休沐日上了明珠家的门。

  “您是不知道麻尔图在外头都是怎么显摆的,诚亲王待他如何的好,户部的官吏们对他又是如何的尊重,他一个致仕的户部尚书倒比在位的户部尚书还风光,您可不能看着不管?”科尔坤语气激动地道。

  明珠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里盘着一对核桃,这对核桃还是诚亲王赠他的,说是平时拿在手中把玩可以活动经络,缓解长期执笔的疲惫。

  诚亲王这般细致妥贴用心,让人怎么经得住。

  明珠抬了抬眼皮,语气波澜不惊:“户部是诚亲王当家做主,我能如何?难不成我还可以替一个铁帽子亲王拿主意吗?”

  如今他可以不表态,可若是他求诚亲王把麻尔图送回家,还能不表态吗,他可还没想好要不要改弦易辙。

  再说麻尔图在户部又没碍着他什么事儿,一个已经致仕的官员,连大朝会都去不得,在外头得瑟几句又能怎么样。

  科尔坤来这儿也不是为了让明珠把人给撵出去的,见明珠不同意也不纠缠,而是顺势说道:“万岁爷迟迟不起复我等,怕是已经把我们哥俩给忘了,可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在家闲着吧,都快要闲出毛病来了。

  “既然诚亲王能把已经致仕的麻尔图请回去,不如把我们哥俩也请到户部去帮忙吧,纳兰大人你帮我们说说情,我们来之前可是听说了,诚亲王待您很是信任和看重。”

  何止是信任和看重,据他听到的内部消息,诚亲王有意收服明珠,挖大阿哥的墙角。

  虽不知道明珠是什么意思,可肯定是能在诚亲王那里说上话的,他和余国柱被免官,明珠也是有责任的,帮他们说句话不是应该的吗。

  一旁的余国柱也跟着开口:“若不是我被免了官,也轮不到马鸷去做户部尚书,我的能力您是知道的,我为官三十六载,都是靠能力一步步升上去的,只是我做官时,诚亲王还不曾入朝堂参政,劳烦您帮我们去跟诚亲王引荐一把,为我们哥俩再争取一个参政的机会。”

  余国柱是正经的寒门子弟,还是汉人,幼年丧父,一直寄养在舅父家中,顺治九年考中进士,一步步爬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做官的前三十二年,也能称得上清廉二字。

  只是后四年,为了入阁封相,上了明珠的船,成为了他年轻时最恨的那种官员。

  万岁爷免了他的官,让他在家中思过,可十年苦读,几十载为官,他不止不甘心闲赋在家,更不甘心这般收场,诚亲王那里是他能抓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

  纳兰明珠看着昔年的朋党、友人,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被免官的日子不好过。

  “麻尔图如今在户部是没有品级的,虽然的确受尊重,但没有上朝的资格,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科尔坤撇了撇嘴:“您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如今哪里还奢望面圣,见了万岁爷又能如何,万岁爷若是想用我们早用了,我们是奔着诚亲王去的。”

  太子虽然如今地位稳固,可翻翻史书就知道皇位的变数大着呢,不到最后一刻便随时有可能反转,诚亲王这般得皇上喜爱,日后未必就没有机会。

  就算诚亲王与大位无缘,可那也是个铁帽子亲王。

  更重要的是,如他们这般被万岁爷厌弃免官的人,也没什么旁的选择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明珠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不过他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向诚亲王转达你们两个的心意,但不算引荐,诚亲王要不要用你们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能因为这两个没有选择的人去投奔诚亲王,再把他也赔上,他可还没想好呢。

  胤祉返聘了麻尔图一个,麻尔图便给他引回来一群,虽然个个都经验丰富,能力也不差,可这些人年纪也不小了。

  户部缺人手是不假,但他可没想着把户部变成养老院,若是把这么十多位已经致仕的大人们返聘回来,户部就该请两个郎中长期留在衙门待命了。

  而且户部也没有什么岗位适合这些年纪不小的老先生们,培训新人麻尔图一个就够了。

  再说这一个个的致仕时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官位,以三倍的俸禄返聘回来,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胤祉打发走了致仕后想要重回工作岗位的老先生们,却迎来了如今户部的‘大宝贝’纳兰大人,还向他提了两个被皇阿玛罢官在家思过的人——余国柱,科尔坤。

  这二人胤祉只有个大致的印象,若说对哪个人印象更深些,那肯定是余国柱了,弹劾他的刘御史是余国柱做主考官那年考中的进士,余国柱是刘御史的座师。

  至于科尔坤,他更熟的是兵部那位科尔坤,大哥的岳父,小辫子一揪一大把的兵部尚书。

  明珠口中的科尔坤,被罢官前是吏部尚书,那时他还在御前听政,并未正式参与政事,所以并不熟悉。

  若是旁人向他提这两个人,胤祉肯定会一口回绝,但纳兰大人跟他提,就不好一口回绝了。

  一方面是因为纳兰大人身上的担子重,还都是他加上去的,纳兰大人在户部累死累活的工作,他这个主事的心里头总得有点数。

  另一方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疑心这两个人也像纳兰大人一样多才又能干,是难得一见的实用型人才,还是可以立马上手用的那种。

  “这二位丹青画得如何?”

  等王府的设计图出来,还是需要有人在一旁督建指点的,若准备的后路用不上,那这处府邸大概是要住一辈子的,自然要建的合心合意才行。

  虽不太明白诚亲王为何问这些,不过他还真知道:“余国柱擅风水画,画功还曾被万岁爷赞过,至于科尔坤,他虽是个读书人,却更喜欢舞刀弄棒,对画画是一窍不通。”

  “纳兰大人觉得余国柱的风水画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听皇阿玛赞过,胤祉还有些顾虑,但既然纳兰大人也觉得好,那他不妨一观,或许余国柱的审美如纳兰大人一般合他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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