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当年的约定（下）
“哎，魏三啊，你说，以后咱们会不会也做教书先生啊，好想亲自让别人也尝尝被罚的滋味啊。”
“别说话，小心给先生听到。”
静悄悄的走廊中只有两三位老师的讲课声。而此时正有两个少年站在青砖砌成的墙边，一人头顶一个水桶。这两个少年身穿着破旧的夹袄，小脸脏兮兮的，但是却透露着机灵的神色。其中一个少年咧着笑脸，问另一个看起较为乖巧的少年。虽然他们都站得歪歪扭扭，比他们肚子还大的木桶顶在头上，一副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大概是站久了，两个人都尽量的往墙上靠，两脚都向两边张开，只用双脚的一侧站立，这样明显会舒服一些。
“哎，问你呢，想不想干这样的事？”
“……”
…………
“给魏三。
亲爱的魏三：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好消息是我现在已经成功到达A市了，一个月前给你寄了信，但是我敢肯定你没收到，我好像把地址填错了，信也退回来了。其实上封信我是想告诉你，我之前被A市xx大学录取了，当时我高兴了好久呢。好久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了，你最近还好吗？
1962年8月27日
你的挚友
严爱国”
…………
“给魏三。
亲爱的魏三：哈哈，我成功毕业了，而且我的教授还问我要不要留下来做助理，我寻思着也没有问题，毕竟大学出来就能有工作也是极好的。而且我发现这个工作不就是我从小就一值梦寐以求的吗，好像可以当教书先生，哦，不，应该叫老师了。如果方便的话就回个信吧。
1965年6月29日
你的挚友
严爱国”
…………
“给魏三。
亲爱的魏三：最近还好吗，家里都不错吧？最近生活上遇见了很不顺心的事，我想回家了，我大概最近就动身，如果可以的话，能帮忙安排一下吗，我大概半个月就会到家。
1966年10月8日
你的挚友
严爱国”
…………
“喂，老魏，在这！”
魏三看着从火车上跳下来的严爱国，拎着大包小包，还不忘放下手上的东西对魏三挥了挥手。
“哈哈，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哈哈哈，这不是想你了吗，写信都太慢了，我就把自己寄回来了，哈哈！”
“快，咱妈们还等着你回去呢，最近这路也不好走，路上也是坎坎坷坷。这不我特地从镇口的挑货老大爷那里借来了这黑驴车。”
说罢，两人便一起跳上了停在路边的车上。
“驾！”两人坐稳了之后，魏三喝了一声，一甩鞭子，车便动了起来。
“哎，老魏，你还会驾车啊。”
“那是，我这些年学的可多了。”
“哈哈哈，你倒是越来越博学了。”
“呵，那是，哪像你个‘臭老九’啥也不会。”
“哈哈。”
…………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
“哎，老严！老严！老严！好消息！你又可以去做老师了！”魏三甩着手中新买的报纸，一脸兴奋道。
“啊？”田里一个满脸黝黑的汉子抬起了头。
“老师啊，你刚回来那几年不是天天都想重新去当老师的吗？”
“……”严爱国，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像个真正的庄稼汉憨憨一笑，说道，“哈哈，老魏啊，不是，这事再说吧，你家不是还晒着被子吗，快回去叫你媳妇儿收了，马上要下雨了。”
“老严？”魏三一脸疑惑地看着严爱国，“你累坏了？去歇会吧，都说胡话了。”
说着就要去拉严爱国。严爱国还是一脸笑容：“哈哈，没事，我没事，真的，这不，我好得很呢，真的，快回去吧，还有这报纸快扔了。”
“不是，老严你啥毛病，怎么老叫我回家呢？”魏三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不是，老魏，我，”严爱国话到嘴边，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我不想做老师了。”
魏三愣住了。
“老严？！你发什么癫疯？不去了？”魏三一把扯住严爱国，声音越说越大，“这么简单就不去了？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快告诉我你tm是在开玩笑的！”
“老魏，真的对不起，我……”
“你放屁！你放屁！”魏三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你tm说不去就不去了？当年你家就是一种田的，举全家之力供你一个人上学，我也在外面给你筹钱去上学，就是为了你说去做个教书先生这个梦想，当初要不是给你去上学的钱，我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去大城市了，你知道吗？大城市！你这个懦夫！果然一辈子都是个烂泥，扶不上墙！”
魏三越说越激动，突然将严爱国推倒在泥地里，俯下身，扯住严爱国的衣领，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每次寄信回来的时候，我们两家人都会围着看上半宿，一个个都引以为傲，我在外面都说我有个兄弟他考上了大学，他是老师！”
“家里再穷，都会给你寄点钱，我每次做工拿的钱除了给我爸妈和自己用的，我全都寄给你了，你知道吗？”
“家里，家里有时候困难的都没钱去买个邮票，给你寄信你知道吗？”
魏三放下了严爱国，也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泥巴飞溅，有些溅到了严爱国脸上，但是他却连抹也没有抹，只是盯着魏三。魏三突然仿佛失去了一切：“你tm，说不干就不干了？把老子当什么？你不干把钱还我啊？我半辈子都在支持你，为了你可笑的理想？”
“魏三，不是，我真的不想再干了。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回来吗。”严爱国突然声音有些低落，稍稍有些哽咽，“因为，我的职业把我的静儿害死了。”
“静儿？”
“呵，我打了半辈子光棍，你以为我是不喜欢女人？她是我遇见的最完美的女人，但是十年前，她死在了我的面前，她看着我最后的笑容，我依然记得。我对她的愧疚导致我逃回了家乡，不敢再谈情说爱，我感觉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但是你就算这样也不是你不去追寻梦想的理由！”
“魏三，饶过我这次好吗，就像小时候你对我那样。”
“不行。”
“我……”
沉默……两人都低着头，各自在想着各自的事情，风吹动了路边的树发出了哗哗的声响，天色也有些阴沉了下来。
“你真的不想再去当老师吗？”
“是的……”
“……那我去。就像当年你一样，做好为我付出下半辈子的准备吧，我要你把当年我给你的都还给我。”
严爱国至今依旧能记得但是魏三脸上的决绝。
“……好。”
“你现在虽然不当老师了，但是不代表以后，我们要做个约定——如果哪天我凭自己的研究有了自己的学生，你就必须重新做起老师来。期间地时间就当给你的休息吧，不许拒绝。”
“一言为定。”
…………
魏教授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娃，你叫什么？”
“魏教授好，我叫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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