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中国新上山下山运动

　　2002年的中国，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年代。

　　刚刚经历了2000年的上市大潮和2001年的WTO巨浪，克服了内心贪婪的中国新时代企业家们开始找回自信，当VC们捂紧腰包，当资本市场开始从中国互联网退潮的时候，中国的那些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依然对萎靡不振的中国互联网充满信心和热切，他们用他们的智慧和拳拳之心，集体发动了一场新中国的上山下乡运动。

　　2002年，在尚未退去的纳斯达克崩盘的冷风中，红衣少年周鸿伟首一登场，他拿着“网络实名”的秘密武器杀进中国互联网，推出的中文上网服务3721火遍中国大江南北，也得到了一个时常被人津津乐道的美誉：我国的第一个并且是最大的流氓软件。

　　与此同时，后世中国互联网的三大擎天巨擘BAT中的百度，在李彦宏的坚持下终于得到百度董事会的首肯，绕到门户前面，推出全新的竞价排名模式，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来临之前，百度的竞价排名统治了中国搜索引擎的下一个十年，就此，李彦宏成为了那个扼住中国互联网咽喉的男人。

　　当然，新中国上山下乡运动中最耀眼的明星是一个叫陈天桥的青年，他以空手套白狼的模式拿到了韩方合同，服务器厂家戴尔和中国电信的支持，开创性地把网吧做成了自己代理的网络游戏《热血传奇》的据点，形成了全国网吧皆《热血传奇》的传奇，由此完成了中国互联网历史乃至于中国历史上最经典的无中生有的商业游戏。

　　陈天桥有一个至交好友，叫江南春。

　　江南春是个自立且聪明的人，上大学时，因为欠同学的钱还不起出去打工，一不小心，还在读大一的江南春进入了中国广告行业，当别的同学还在大学里谈情爱的时候，江南春已经用起了大哥大；当别人还在为毕业之后去哪里找工作的时候，江南春的业务已经垄断了中国90%的it广告。

　　人生不可能永远顺风顺水，时常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江南春在2002年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挫败，因为一场互联网危机，此前他大幅度的投资遭受到巨额亏损，江南春正在破产的边沿，而至交好友陈天桥凭借着火爆大江南北的《热血传奇》已经成为中国互联网的弄朝者，好友的风光无限更加衬出他的狼狈。

　　在一次聚会上，看着意气风发的陈天桥，江南春写下了这样的一段文字：“人生就像赶路，途中看到一辆很大的巴士，上面有很多人，想必是个不错的行业，我也冲了上去。凭着年轻力壮，我把不少人挤到一边，终于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此，江湖上有了我的名号，行业中有了我的地位。可陈天桥却没有挤上这辆巴士，他继续往前走，很快，他发现路边有一辆敞篷法拉利，他拉开车门，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这段话充分体现了2002年的江南春内心的抑郁和迷茫，他在巴士被别人挤得头破血流，但好友陈天桥已经开敞篷法拉利绝尘而去，濒临破产的他太想追上陈天桥的步伐，太想走出困境实现大翻盘，他无比渴望找到一种新的产业模式、构建新的传媒体系。

　　人的一生，无非是偶然性与必然性的相互运动，失意的江南春在一次偶然等待电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改变他人生的创意——电梯做电视分众广告。至此，他拉开了中国传媒业新的篇章，成为了敲响纳斯达克开市钟的中国第一人！

　　而在晴川市青浦江畔的新世纪文化广场C1座的电梯里，早已洞悉这一切的顾北意欲进军中国分众广告领域，毫不客气地窃取了江南春的创意，分享给了自己的至交好友。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这辈子唯一能够走的一条路。

　　毫无疑问，未来十年的中国是互联网的天下，但顾北很有自知之明，他并不懂互联网，与其选择陌生领域，不如植根于他熟悉的传媒业，作为先知者，作为传媒人，顾北对江南春的发家史和分众传媒知之甚详，这将是BAT之外的第四级。

　　接下来，顾北要做的事情便是全面复制江南春的分众传媒概念，利用电梯这个场景，针对白领一族这一特定受众族群，采用表现力和打动力极强的液晶电视媒介，创造特定的时间和空间，构成一种强制性的收视环境。

　　要知道，高档写字楼的上班族差不多年龄都是在25～45岁之间，受过高等教育、收入较高的企业管理层和时尚白领阶层，他们既是社会财富的最积极创造者，也是中高端商品最主要的消费者，是中高端商品广告主最看重的那20%。

　　随着互联网娱乐时代的来临，这群高端人群离传统媒体越来越远，也对传统媒体的信赖度和接受度越来越低，越来越难以捉摸，而电梯电视广告的受众几乎都是经常出入于高档写字楼等场所的白领，目标受众定位相当清晰，对于那些时尚、高端的产品，这是一个最直接、命中率最高的广告媒体，会让全世界的企业家们趋之若鹜，会让顾北成为中国传媒业的领军人。

　　******

　　一路琢磨，顾北和沈城来到越秀广告。

　　越秀广告的业务拓展很快，已经发展到60多号员工，经常来的沈城和大家很熟悉，而顾北受伤的这段时间没有来过公司，很多普通员工都不认识，看着拄着拐杖的顾北特别奇怪，顾北扭头问张总在吗？

　　这时候从会议室走出来的刘小川看到顾北，立马迎了上来，刘小川已经晋升为广告部主管，他告诉顾北，张学斌和廖建新去八一路文化栏施工现场了。

　　顾北点头，问刘小川《独唱团》第三期的十八个平面广告做好没有？

　　刘小川回答说：“我们加班加点赶出来了，现在就差视觉出彩部分还没有完工，争取这几天搞出来给客户终审。”

　　“尽快吧，你们辛苦点，别影响到《独唱团》的发刊。”目前顾北想搞电梯电视广告业务，面临最大问题就是没钱，这玩意儿真得靠钱开路，他希望《独唱团》尽快发刊，收拢一笔启动资金再说。

　　刘小川立马说我们加班搞。

　　顾北点头，和员工打了声招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沈城关好了门。

　　电梯液晶电视广告的传媒模式太容易复制，谁都能够猜到这里面的巨大利益，谁都可以做，算得上是顾北的最高级别的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从这个角度讲，顾北能够把这么重要的商业机密告诉他，沈城心里沉甸甸的。

　　顾北坐在办公椅上，望了眼沈城，发现这小子神色有点复杂，他笑了一声，或许沈城已经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态度吧。

　　这个创意一旦进入实施阶段，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抢占全国各地的写字楼，因为它并非不可复制，而是太容易山寨了，顾北必须在别人发现这个创意具备巨大商业价值纷纷山寨之前拿到尽可能多的市场份额。时间紧迫，顾北想尽快把电梯电视广告的业务做大，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他需要一个甚至是更多理念相同的知心好友帮助他。

　　毫无疑问，沈城是最佳人选。

　　顾北活了这么多年，不敢说有什么大的本事，但多少有点阅历，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沈城是一个热心、勤奋、有进取心的年轻人，做事尽职尽责，人也聪明踏实，在班上非常受同学们的欢迎，再加上两人的铁杆关系，顾北不信赖他还能信谁？

　　顾北点了一根烟，说道：“我的想法你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商业机密告诉你你也应该猜得出来，在电梯里安装液晶电视做广告的潜力，你应该有一个初步的判断，传统报业电视媒体已经走下坡路，未来的中国传媒业是分众的天下，我们有这个创意，要尽快布局。”

　　沈城没做声，伸手拿起办公桌的相思鸟点燃抽了起来。

　　在上大学之前，沈城从没有抽过烟，他家穷，这玩意儿抽不起，后来进了越秀广告，事情又多又杂，从《独唱团》到越秀广告的业务；从八一路文化栏项目到美食文化广场的运营，还有一个不着边的杏花醋业务，天天忙的昏天暗地，他知道顾北也是没办法，手头上就他和张学斌这两杆枪，但沈城压力也大，慢慢学会了抽烟。

　　抽着抽着，沈城就慢慢爱上了这玩意儿，他发现抽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能让人在亢奋和焦虑的时候保持冷静，亦如此刻，每每想起顾北的这个创意的商业潜力，他就忍不住心潮起伏，但香烟能够让他的脑袋保持清醒，分析顾北话语里的意思，安然传媒该如何布局电梯电视广告？

　　沈城把烟屁股扔烟灰缸里掐灭，说道：“我觉得吧，这个业务的前期投入过大，让高档写字楼同意我们入驻困难不小，成本很大，还有购买液晶显示屏的资金，以及招广告业务员的工资等等，以目前公司的资金是支撑不起的，强行搞反而会拖累越秀和《独唱团》杂志社，要不然我们先把这个项目搁浅一段时间，积累足够多的原始成本再启动。”

　　顾北笑笑：“可是时间不等人呐。”

　　沈城不明白，顾北心知肚明，电梯电视广告的创意是江南春在2002年末梢想出来的，于2003年大肆开拓这一行业。

　　他记得后世有一本书中描述过江南春刚刚做分众传媒的那段历史，江南春每天拎着显示屏满大街的找写字楼推销他的业务，物业管理的反对，不知情的白领的冷淡，曾一度使雄心勃勃的江南春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但作为中国传媒业的头号人物，江南春又岂会因为这点挫折而放弃？

　　顾北知道，就能力而言他比不了江南春。

　　并非自卑，这叫有自知之明，相较于江南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唯一的优势还是窃取了江南春的创意，所以他无意和江南春在业务上正面较量，最好的办法是在江南春想到这个创意之前，尽快布局抢占晴川市的高档写字楼，毕竟写字楼就那么多，抢了一栋少一栋，等他把晴川市的写字楼皆尽收入囊肿的时候，江南春本事再大也只能望洋兴叹。

　　就眼下而言，留给顾北的时间只有半年，不多，所以沈城以理智的角度提出暂时搁浅这个项目，积累足够多的原始资本再启动的建议，顾北不可能接受，他砸锅卖铁将老家的房子卖了也要把这个项目做起来。

　　顾北抬眼望向对面的沈城：“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城笑了一声，道：“知道，你没想过等。我这不是劝你嘛。”

　　顾北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碧波荡漾的青浦江，道：“这个项目不可能停，而且必须尽快启动，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我希望在七月末尾推进这个商业计划，在晴川市1200栋甲级写字楼和2800栋乙级写字楼中，至少要拿到1000栋写字楼的电梯渠道。”

　　沈城道：“虽然目前大都数写字楼电梯门口要么没广告，写字楼无法收取到广告费；要么是平面广告，费用相对比较低，可是我们想安装显示屏，肯定比平面广告付出的代价要大，如果要拿到写字楼的全年广告业务，我估计每一栋写字楼起码要万把块钱，1000栋就是一千万，这个成本不小……”

　　说到这里，沈城说不下去了。

　　光写字楼这1000千万他们就很难拿的出来，还有购买液晶显示屏的资金，广告业务员的工资等等开销，如果等项目扩大，从晴川向整个中国拓展，那就是几亿几十亿的成本。这也是顾北在红楼小院说他缺钱的原因。

　　“还记得上次我让你调查晴川市写字楼的事情吗？”顾北道。

　　“当然。”沈城点头。

　　顾北转身回到办公椅上，说：“你的调查报告中提到天行传媒垄断了晴川市乙级写字楼80%的市场份额，如果我们能够跟天行传媒取得合作，瓜分一部分渠道资源，这个任务就能够完成。”

　　沈城想了一下：“没钱怎么拿？”

　　顾北靠在办公椅上，目光盯着沈城。

　　沈城点头：“我先调查一下天行传媒，三天之内给你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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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的两章合成一章更新了，四千多字。大家也不用催更，我会保证每天的更新量在五千字左右，有的时候少点可能是四千字，但更新的时间可能定不了，因为我要上班，码字的时间很少，所以没有固定的更新时间，各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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