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绿酒人易醉
叶蓁一共和乐师们和了七首歌曲，每日表演五首，除了《红颜劫》是必演曲目之外，其余的四首会随机穿插进行。
对于宾客们来说，即便每日都来惠顾，也仍然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更何况就是那一首固定曲目，也是让大家感觉百听不厌。
衣衫光鲜的小伙计照例进行报幕。
云澈愣神了片刻，低声对身旁的云枫耳语道：“这倒是新鲜。其他乐坊里也是如此吗？如今时兴这个了？”
云枫呆呆，回道：“属下也是第一次见。”
云澈恍然，云枫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呢，他除了忠心耿耿地护卫着自己，准确无误地帮自己打探到各种消息，想必也是从来不到这种地方来的。
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了。
夏原良也是一愣。那天在落玉轩他也像芦枝一样只听到若隐若现的乐声，那卧底的小厮也不曾提及，此时见到，觉得倒也新鲜有趣。
他旁边一个幕僚咬着一枚山杏，口齿含混地说道：“哼，雕虫小技。”
而另一个幕僚则挥着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哎，小技也是技，我等应该从善如流嘛。”
夏原良含笑不语，对幕僚的议论不予置评。
前奏乐曲响起，叶蓁依旧缓步走上舞台，这次却并没有再戴面纱了。
夏原良的笑顿时凝固在脸上，眼神不由得直了。
这女子肤白如雪，貌美无匹，更加上眼里和身上有一种聛睨一切的神态，看一眼就有摄魂夺魄敛人心神的感觉。
他现在知道落玉轩那小厮所言确实不虚。
幕僚手中的山杏叮地一声落在了瓷盘里，其余几个人也浑然忘记了交头接耳，个个都呈现出一副痴呆像。
厅堂里响起了叶蓁绕梁不绝的歌声。
云澈的眼睛不舍得眨一下，全身心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耳朵也竖起来，不想漏掉任何一个音符。
叶蓁今夜穿着一身鹅黄色绣淡蓝芙蓉花纹的襦袍，肩上披着素白混金丝的披帛，更显得明媚耀眼，风姿嫣然。
云澈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假若不是他一早就认识了她，他绝对不会认出来此时舞台上这个光彩照人的歌姬，就是那个男装的叶蓁。
这是云澈第一次见到女子装扮的叶蓁，又是在这样众人瞩目的场合。他觉得自己此时一定要做些什么，不然他的脑子和胸膛就要爆炸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端起几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云枫轻轻握住云澈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将酒杯取走：“主子，当心冷酒对身子不好。”
云澈自幼体弱多病，现在虽然好多了，但身体还是比一般人弱一些。平时即便是节日宫中宴饮，他的酒也是温好了的，而且不能多饮。
一杯冷酒下肚，云澈觉得自己冷静了一些，但随即酒意就涌上了头顶。
今夜他醉得格外地快。这应该就是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吧。
骊烟阁的气氛随着叶蓁一首又一首的歌曲，逐渐被推上了高潮。每到乐师弹奏中场曲目的时候，都成了众位宾客激烈探讨的时候。
他们虽然并不是人人都识谱懂曲，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
“真真姑娘永安第一歌姬的称号，绝对名不虚传！别说永安了，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知名的乐坊去过不少，都没有真真姑娘这样的色艺双绝。”
“我虽然没有去过那么多的乐坊，但听过的曲子却是不少。真真姑娘这些曲子，胜在推陈出新，不拘一格，令我等大开眼界呀。”
“郑掌柜慧眼识珠，这回真是挖到宝了。有真真姑娘坐镇，骊烟阁第一乐坊的名号无人能够撼动了。”
在众人的高声议论中，云楚留意看着夏原良的神色。
他果然面色极不好看，旁边的几个幕僚也闷不做声，不知道是被彻底折服了呢，还是在酝酿什么对策？
当叶蓁唱完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曲，小伙计再次登台说结束语之后，夏原良那个吃山杏的幕僚站起身来，和夏原良对视了一眼。
“且慢！”
幕僚鼓足底气高声叫着。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正要走下台的小伙计，坐在角落准备离去的云澈，和正在后厅向外走的郑瑛瑶。
只有云楚觉得，嗯，终于来了。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些什么来。
“这位客官，有何吩咐？”小伙计彬彬有礼地问道。
真真姑娘说了，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身份和老天爷差不多，那他可不能怠慢，要体现出骊烟阁的风貌。
“我有几句话想要问真真姑娘，还请姑娘台前一见。”幕僚抚着胡须，气势很足。
“客官，真真姑娘今晚的表演已经结束，明日请早。”小伙计仿佛在背台词。
“放肆！”幕僚瞪眼，“我要向真真姑娘问话，你是什么东西，在此推三阻四的？”
看来这位客官来者不善啊。郑瑛瑶急忙快步而出，将小伙计揽在身后，笑道：“客官，息怒啊。小伙计年纪轻，不懂事，别跟他计较。”
她一眼扫去就已经看到这位挑事的幕僚是和夏原良一起来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她当然知道落玉轩不会就此罢手，但她没想到芦枝没来，反倒是背后的大东家来了。这么看重骊烟阁呢吗。
“郑掌柜啊，还不快快把真真姑娘请出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想问一问她。”幕僚见了郑瑛瑶，态度和缓了几分。
“客官，这位爷，真真姑娘表演了一夜，已经累了歇息去了。”郑瑛瑶赔笑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幕僚重重一拍面前的几案，怒道：“这就是你们骊烟阁的待客之道吗？我们酒钱、赏钱一样不少，专程来捧真真姑娘的场，难道连见一面，说几句话也不行？你们这是店大欺客吗？”
还没来得及散场的宾客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乐坊虽然并非青楼，但歌姬也不是多么尊崇的职业，还不至于像金枝玉叶那样躲在深闺怕人看。郑掌柜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大气了？
另一个幕僚站起身来笑道：“郑掌柜，你尽管放心，我们就在此地问真真姑娘几个问题就行。你看这厅堂里百十来人，我们还能当众欺负她不成？”
郑掌柜犹豫不决，云楚已经准备好了要下楼去，而云枫则低低地问云澈道：“主子，行动吗？”
正在此时，叶蓁从屏风后转身出来，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一径走到舞台上，朗声问道：“几位客官，真真在此，有何见教？”
本来她已经打算卸妆回家了的，却听丹吉匆匆跑进来说有人挑衅。叶蓁放心不下郑掌柜，于是便从卧房走出来，刚走到后厅就听到了前厅里幕僚的叫嚣。
不就是几个问题吗？她自信还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得倒她。其实从决定帮助骊烟阁的那天起，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落玉轩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并没有对此忧心忡忡。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
而现在，时候似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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