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楚殿东风软
宽阔辉煌的紫宸殿内，珠帘轻掩，炉香袅袅，鸦雀无声。
两名宫女轻摇羽扇，扇动面前摆放的一鼎冰块，扬起一阵凉爽的清风。虽然户外艳阳高照，暑气正盛，大殿内却凉爽宜人。
虞太宗穿着一身常服，斜靠在龙椅之上，正在批阅奏折。只见他时而凝眉，时而展颜，神色非常专注。
他是一个很勤勉的皇帝。在世人的评价当中，虞太宗智慧超群，礼贤下士，治国有方，是难得的一国明君。当然，除了他获取皇权的过程略显血腥和无情，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缺点。
皇权的更迭多半是伴随着流血牺牲的，这也并非是大虞朝所独有。
内官赵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远远地轻咳了一声，见虞太宗从奏折中抬起头来，他才快步上前，低声禀报道：“陛下，国子监监丞向玄和主簿曾如识两位大人到了。”
“宣。”
向玄和曾如识虽然一直在天子脚下任职，但因为官品不高，又是一届文弱书生，平日里得见虞太宗的机会也并不是很多。这次虞太宗派人到国子监宣他二人入宫觐见，不知所为何事。
二人快步走入紫宸殿，跪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对虞太宗施礼。
虞太宗让赵察给他二人看了座，笑道：“不过是有几句话要问你们，就不必拘礼了。”
向玄和曾如识忙说道：“陛下何事？”
虞太宗想了想，开口道：“你们国子监，可有个叫叶蓁的学子？”
向玄和曾如识虽然没有对视，但心下都了然。原来还是那件事啊。这件事原本很简单，但现在一方是太子殿下，一方是太子太师卫澄，这两位可都是国子监惹不起的。万一哪句话答错了，先别说别人，祭酒大人就一定会怪罪下来。
向玄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陛下，这名叶蓁学子是来自象雄的遣虞使，正在太学持志斋元笃之博士处就学。”
元笃之啊，这个人虞太宗是知道的，印象还很深刻。他的学生都很有出息，这也是当初同意云泰入太学的一个先决条件。
“和泰儿是同门啊。”虞太宗微微点头，“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说得太详细了，容易落下话柄，说含糊了，又有渎职之嫌。
向玄思忖了一下，回答道：“叶蓁入学不久，到目前为止表现还算中规中矩。”
“中规中矩？”虞太宗眯起了眼睛，“我怎么听说她在太学辩《中庸》，将众学子辩得哑口无言呢？”
虞太宗之所以能宣二人觐见，自是掌握了一定的情报，只是他二人并不知道虞太宗究竟知道了多少。
向玄忙道：“确有此事，但当时其余学子也不遑多让。依臣之见，叶蓁学子只是初学，论学问深厚当然不及其他监生。然叶蓁多有独到的见解，令人偶有醍醐灌顶的启发之感。”
作为大虞国子监的监丞，他肯定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对于叶蓁的优点也不能抹杀，还是要如实禀报的。
“嗯，这独到的见解，就并非人人都有了。看来此人倒有些才华。”虞太宗点了点头，又问道：“此人品性如何？”
曾如识回答道：“陛下，叶蓁学子较为谦逊，平日里也用心向学，未曾听闻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近几日因练习击鞠堕马，在家中休养。”
虞太宗一愣：“哦？象雄来的学子居然堕马了？”
象雄是真正的马背上的民族，人人擅长骑射，这叶蓁难道骑术了了？
曾如识忙又说道：“据说是马匹性子烈，不服生人驾驭。虽然堕马，但并无大碍。”
虞太宗缓缓点头：“好。命她好生将养，好生练习，等到击鞠赛的时候，朕要看看她的表现。”
二人连忙施了礼退下了。
有琴皇后见臣子已经走远，这才从后室走了出来，向虞太宗深深施了一礼，道：“臣妾多谢陛下体恤。”
虞太宗笑着上前扶起有琴皇后，道：“哎，这有什么可谢的。你平日什么都不求朕，难得今日有此请求，朕当然要尽力满足你。”
有琴皇后走在虞太宗身侧，温言说道：“陛下，乾儿性子比较执拗，遇事还请陛下和卫太师多多劝慰。这孩子颇有些吃软不吃硬。”
虞太宗哈哈大笑道：“乾儿这性子倒与朕有几分相似。”又收拢了笑容，整容道：“只是他身为太子，与一般皇子不同，你也不要太宠着他了。”
有琴皇后应了声是，心里却难以平静。
云乾又何尝不是从不来求阿娘什么，她这个做阿娘的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这个大儿子沟通。
他不像云泰那么随缘喜乐，也不像云澈那样和自己温言亲近，平日里除了礼节性的问候也很少进宫。但有琴皇后深知这个儿子其实心里是很温柔的，只是多年来教育和学习让他成为了一个克己复礼的太子，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将来担起大任。
所以当云乾罕见地进宫来求她的时候，她的心立刻就软了，也顾不得陛下会怎么想，立刻求见了陛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为娘的都会这样吧。
虞太宗对此事却没有多想。那日太子太师在朝堂之上弹劾太子，虞太宗对卫太师表现出了充分的尊重，但心里也略有些觉得他小题大做。
然而这位太子太师卫澄昔日曾经是虞太宗做皇子时的老师，一向严苛，但确实是个诤臣，虞太宗也就随他去了，不多计较。
虞太宗打算看看叶蓁接下来的表现。既然有琴皇后开口，那自己自是无事不允的；但还要让卫太师也能信服才好，要不然那个老头子又要唠唠叨叨个不停了。
向玄和曾如识走出宫外，二人计议了一番，决定去叶蓁家里看看她恢复得怎么样了，顺便把陛下要看她表现的事透露给她，省得到时没了国子监的脸面。
不料他二人却扑了个空。
原来今夜便是骊烟阁重开，叶蓁刚过午时就已经和丹吉跑到郑掌柜那里去了。
骊烟阁的厅堂里按照叶蓁的安排装饰一新，装点着各种时令鲜花扎成的花篮，墙上贴着画师手笔的真真姑娘全身像海报，还用不同颜色的纸灯仿佛彩虹一般点缀在墙面各处。
骊烟阁的正门敞开着，门外雁翅般依次排开两排几案，十数家商家将各自的招牌商品摆在几案之上，由专人看守着。而无论是哪家的商品，上面都赫然贴着真真姑娘的头像小像，底下还有一行大字：
骊烟阁真真姑娘代言。
看守商品的小贩吆喝着，叫卖着，在骊烟阁门前掀起了一场声音的浪潮，将整条街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人们从未见过此种场景，好奇之余纷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真真姑娘代言？真真姑娘是谁啊？”
“没听说过，莫非是新来的歌姬？”
“看画像的确是美人无疑，就是不知道歌艺如何？”
在众人的关注和瞩目下，骊烟阁的小伙计们将一条丈余长的红绸挂在了骊烟阁的牌匾之上，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
永安第一歌姬真真姑娘即日起在骊烟阁献歌，七日内酒水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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