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仲夏乐未央

　　卓嘎自然是能认出来穿男装的叶蓁，一时高兴也浑然忘记了称呼的事，口里只是忘我地叫着“公主”，却被骆子冰听到了。

　　叶蓁笑着对骆子冰说道：“二哥，我这个侍女不太会讲大虞官话，总是带些象雄的口音。其实她叫的是‘公子’。”

　　骆子冰哈哈笑道：“原来如此。”

　　骆子冰这个人就是内心非常纯净，三弟说了什么，他都深信不疑，叶蓁很轻松地就将这破绽遮了过去。但随即她就暗地里叮嘱卓嘎，以后只能叫她公子。卓嘎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因为卓嘎来了，叶蓁非常高兴，忙着人将薛文丁和柳氏也叫了来，大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跟卓嘎一起前来的象雄厨师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大家把饭桌搬到庭院里，燃起几盏烛火，在院子里吃起晚饭来。

　　和卓嘎一起来的那一批人里，有奇宏达雅特意安排的厨子、婢女和仆役，承官巷立刻热闹了起来，叶蓁他们的一日三餐也不用再随意糊弄或者依靠柳氏。

　　承官巷这间宅子本来不小，很多房间一直空着，如今都一一充实了起来，这才真正像是一个家了。

　　卓嘎在饭桌上叽叽嘎嘎地给众人讲着他们一路所来的见闻，虽然大多都是叶蓁亲身经历过的，此时听起来也觉得分外感触。卓嘎清脆而快速的声音在饭桌上盘旋着，在庭院的上空回荡着。

　　一边是永安城坊间里巷都在议论纷纷的永安城第一歌姬之争，另一方面皇宫里一年一度的仲夏击鞠赛已经开始了。

　　一大早卓嘎就早早地起来，伺候叶蓁早饭完毕，又帮她换上击鞠服，嘴里还唠唠叨叨地讲着一些路上的趣事。

　　拉泽和丹吉也穿戴成书童的样子，三人一起陪着叶蓁进宫参加击鞠赛。

　　清晨的永安城空气清新，微微有些热意，但却远远比不上宫城外人们的热情。

　　虽然普通的百姓不能进到皇家击鞠场一睹盛况，但不少学子的书童倒是可以凭借帖子随意进出，早有好事者聚集在皇城脚下，准备根据书童们通报的情况来决定今年的赢家。

　　尽管大虞禁赌，但若是坊间民众自娱自乐小赌怡情，官员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装不知。

　　叶蓁骑着踏云和大家来到皇城门外，只见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小商贩们推着各式各样的小车，满载着琳琅满目的货品在城门口扎堆，也有货郎背着货箱摇着拨浪鼓穿梭其中。

　　男男女女都装饰得花枝招展，孩子们手里拿着棒棒糖，举着镜糕边吃边跑，不亦乐乎。

　　卓嘎愣神道：“公子，这比咱们象雄的击鞠赛可热闹多了。”

　　叶蓁笑着点头。知道的是皇城内举办击鞠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盛大的节日。人们毫不畏惧仲夏的炎热，反而把这当成了消暑的最佳方式了。

　　叶蓁一行人下马出示了帖子进入皇城门，鼎沸的人声被隔阻在了宫门之外。自有内侍来带领他们穿过长长的通道进入安设在禁苑里的击鞠场地。

　　在场地外踏云就被牵走了，是要提前进入马场贴号码并统一做准备。叶蓁他们又通过几道守卫森严的门，这才进入了击鞠场。

　　皇家击鞠场比象雄的击鞠场还要阔大，仿佛是在绿树丛中平整出了这块硕大的场地，而四周围远远望去都是鳞次栉比碧绿如云的树木。今日无风，万里无云，树木都静静地伫立着，衬托着有几分躁动的击鞠场。

　　场上已经有几位马师在做热身，急速地奔跑着、移动着。

　　叶蓁还在引颈眺望着，魏王云泰已经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拉着叶蓁的手腕向前走去，口里说着：“咱们太学队坐在陛下和众大臣左手的位置，走，我带你去。”

　　叶蓁连连点头，拉泽和丹吉、卓嘎三人一边快步跟上，一边不住地四处张望。

　　还没到近前，就听太学的学子们纷纷站起来嚷着：“殿下，叶公子，这里这里！”

　　云泰拉着叶蓁进入学子的包围圈之中，大家团团坐好。不离和尚依旧坐在叶蓁的右侧，笑着向她施了个礼。

　　拉泽三人和众学子的书童们坐在靠后一些的位置上，旁边的几案上也摆着丰盛的点心果品，三人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大快朵颐。

　　旁边有书童提示他们道：“哎，陛下还没来呢，当心现在动手被骂！“

　　也有的书童嘻嘻哈哈不当回事，也学拉泽他们拿起东西来吃着。一旁的内侍见状也不以为怪。陛下早就说了，今日君臣同乐，监生们头一次入宫参赛，也尽管随意，不要太拘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场内忽然安静下来，一个尖利高亢的声音叫着：“陛下驾到——！”

　　所有人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纷纷伏地施礼。

　　叶蓁趴在那里偷眼向一旁看去，只见禁苑的汉白玉甬路内先是呼啦啦走出来一大堆衣袍隆重的大臣，虽然绝大多数都是陌生的面孔，但她却在其中见到了微微带着那抹混不吝的笑意的云楚，还有走在末尾神色淡然的云澈。

　　大概三四十名大臣之后，是又一队举着掌扇的太监宫女，再之后才是步履铿锵的虞太宗。而虞太宗的身边还相跟着几个人。一个面色阴郁不苟言笑的太子云乾，一个是一位雍容华贵、面色端庄的华服女子，还有一个容颜娇美的女子。

　　虞太宗在精美的看台凉棚下落座之后，众人这才纷纷直起身来。云泰附在叶蓁耳畔悄声道：“我阿娘也来了，还有孔才人也来了。一会儿我还得过去施礼问安。”

　　说着冲叶蓁眨了眨眼。叶蓁猜那位华服女子便是有琴皇后，而那个容颜娇美的女子应该就是孔才人。虞太宗后宫佳丽三千，击鞠赛除了皇后却只带了孔才人一人，可见是圣宠当时。而孔才人的确极美，仿佛是这片物华丰美的禁苑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抹红。

　　在国子学和太学的比赛正式开始之前，先是宫中的马师们带来的一段马术表演。而即将下场比赛的学子已经不在座位上观看，而是到后场准备去了。

　　叶蓁周围的云泰和不离等人一下子就走光了，她自己坐在那里吃了一会儿点心，感觉有些撑了，想到自己作为替补也是很有可能上场的，不应该再继续吃下去了，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后面去找拉泽他们说话。

　　刚聊了两句，叶蓁忽然感觉到夏日里袭来一阵凉风，虽然心里诧异，但却觉得有些清爽。扭头一看，却原来是太子云乾在一旁冷冷地盯着她。

　　叶蓁完全不知道云乾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怪不得会觉得冷呢，原来是他。

　　叶蓁刚要施礼，云乾低声道：“免。”

　　周围这些书童除了聊天就是吃东西，拉泽他们又坐在最靠边的一桌，倒不曾有人注意到太子的出现。

　　云乾向一旁走去，走到树荫下方才站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叶蓁，问道：“你怎么不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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