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那时最初的懵懂（2）

　　公开课之后，汀汀虽然还是语文课代表，但是在她敏锐的感知里，洛华对待她的态度与之前相比，似乎没有那么重视了。原本很多会交代给她的班级任务，现在大多由中队委熙然来接手，汀汀有过短暂的失落，但是失落之后，仍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并且私下里悄悄将自己的那篇文章投给了一家叫做《阳光少年》的杂志。除此之外的变化是，沈潇文一跃成为班里风头最盛的男生，就连隔壁班的语文老师也邀请他前去朗读作文，沈潇文尽情展示着自己的光芒，他和熙然之间的八卦也更加令同学们揣度，这无疑之间，增添了沈潇文想要跃跃欲试的冲动。

　　做完眼保健操的课间，沈潇文将一封信纸交给汀汀，并私下让汀汀看了信的内容，那里面是仿照《情深深雨濛濛》里杜飞给如萍唱的歌而改编的一首诗。汀汀看着信上的内容，虽然所有的用词都很委婉，但她还是兴奋的心脏砰砰跳。

　　“天啊，这就是传说的中的情书吧。”汀汀双手发抖。

　　“怎么样，我是不是写的还不错，汀汀，帮我交给熙然好不好。”

　　宋汀汀紧紧拿在手中，连连点头“你放心，这么重要的任务肯定完成！”宋汀汀虽然不是收情书的人，可是她自己将自己定义成了红娘，就是爷爷看的戏曲里，帮张生和莺莺牵线搭桥的红娘。

　　宋汀汀就怀揣着如此激动的心情将信纸递给了熙然，熙然看过之后，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熙然，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汀汀急匆匆的问道。

　　“这有什么可说的？”熙然反问。

　　“啊？我是想说……”汀汀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只是在心里觉得，收到情书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一个上午，汀汀都在熙然身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想要从中捕捉到一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沈潇文没有等来熙然的反馈，就在情书送出去的几个小时后，汀汀所在的班级迎来一次意料之外的风波。

　　洛华首先是喊了汀汀他们几个班干部去办公室座谈，座谈原因竟然是班里的风气问题。洛华说她知道最近班里流行配对游戏，这本来小孩子们之间的游戏，她并不想多问，但是如果影响到学习，就是很大的问题。当时在场的班干部，几乎都是配对游戏中的焦点人物，洛华的问话，让大家一度沉默不语。几番僵持之间，还是陈雪首先说出了沈潇文的名字。

　　身陷在问题中的人通常会以沉默来躲避风浪，可一旦出现跟自己不相关的缺口，就会自保一样的疯狂攻击，这是人类自我保护意识的天性，即便当时的他们还未成年，可是无意识里的行为却是一致的。沈潇文被大家群起而攻之，甚至在讲述中渐渐有了些夸张的成分。

　　洛华的眼睛自然随着告密落在了熙然身上，熙然在沉默中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收到的那张信纸递给了洛华。

　　汀汀下意识的喊道：熙然，你……

　　洛华瞥了汀汀一眼，便打开了信纸。汀汀那个时候只觉得心里闪过一丝悲哀，她已经不大记得身边其他人是否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只看着熙然，熙然也看着汀汀，那种提防的眼神里，似乎也闪烁着几分难言的不快。

　　之后，沈潇文就被喊去了洛华的办公室，再之后，沈潇文的父母也来了，他在那个星期之后的时间里都没有出现。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配对游戏就这样湮灭无声了。熙然在课后质问过熙然为什么要这么做，熙然看着汀汀说，如果宋汀汀不是她的好朋友，她会把汀汀帮沈潇文送信的事情也说出来。汀汀蓦的一愣，她想了良久才说：熙然，沈潇文他从来没想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熙然呆了片刻，突然走上前抱住汀汀，汀汀似乎感受到了熙然在发抖，一向平静的她，似乎第一次在汀汀面前流泪。

　　熙然说：汀汀，我只是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熙然害怕沈潇文的热情，害怕站在了大家的对立面，害怕老师把她看做了和沈潇文一样的存在。汀汀能理解，他们都没有做错，可是做错的又是谁呢。

　　自从那场风波之后，沈潇文回到学校，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对什么都失去了积极性，性格也越加暴躁。本来是最受欢迎的男生，却被大家敬而远之，唯一还总是跑来跟他说话的，也只有陈雪。沈潇文不再总是回头跟汀汀谈起熙然，或者说，熙然在他的生命里已经画上了终止符，就连带着成长中最初的懵懂也就此落幕。

　　汀汀在电话里多次让周凡去开导下沈潇文，周凡却总是故作成熟地说，男人可不像女人，不高兴了叽里哇啦的大哭一场就什么都好了，男人的不开心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之间。汀汀半信半疑，不禁回想起宋阳，便立即觉得有几分道理，她总见到林芷因为宋阳还没有放弃小三的事情哭闹，却从来没有见过宋阳，向谁哭诉过自己的不满。

　　电话里，周凡的喜好从偶像剧变成了新晋歌手周杰伦，这个人汀汀在姐姐家的电视机里见过，当时他在唱那首《可爱女人》，姐姐看着电视机还说，哇，这个男人的嘴唇真性感。汀汀对周凡一再表示崇拜周杰伦没兴趣，而是趁着他打开话匣子的时候，拼命赶起作业，就这样没过几天，因为合唱队要参加比赛的紧急训练，两人的电话时间被迫中止了。

　　合唱队的组成是音乐老师从高年级学生中挑选出来的，女生居多，大都是白白净净，能歌善舞的小女孩。汀汀想起自己，虽然也学过舞蹈、古筝，但是基本半途而废，根本算不得佼佼者。负责合唱队的老师是一个高瘦白净，走起路来很是婀娜的男老师，他的品味独特，根本不屑于合唱队唱什么通俗歌曲，而是选择了舒伯特的《鳟鱼》。

　　放学之后，汀汀和熙然一起去音乐教室，从教室通往音乐教室的路上，有一个必经的篮球场，篮球场上，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看着咂向篮筐的球，汀汀心里就在念叨，千万不能被球砸到，要不一定疼死了。心里话还没嘀咕完，那个球就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汀汀脑袋上，眼看着飞来的球，汀汀自觉无力闪躲，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了一样。

　　“篮球你真是听话啊，想啥来啥。”汀汀自己愣着，只听到旁边熙然不断喊自己的名字，等回过神，就看见一个男生不断在自己眼前挥手。

　　“别挥了，我晕。”汀汀无奈道。

　　“没事吧，别不是给砸傻了吧。”男生抱着球盯着汀汀。

　　汀汀内心说，你傻，你全家都傻。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谁扔的球啊。

　　“我正投篮，你偏偏挡住篮筐……，所以球就飞你脑袋上了”男孩说着，一连大言不惭的模样。

　　“你，你你这意思是怪我了？？”汀汀一时气愤的结巴，盯着脑袋上渐渐长大的包，感觉自己是个小丑一样。

　　“啊呀，你好好说话，别结巴呀。”男孩一脸坏笑的戏谑。

　　“熙然，我们走，我不想看见他！汀汀拉着熙然头也不回地离开，男孩在身后大喊了一声对不起，汀汀想都没想的反驳了一句：我不接受！她是真的很讨厌这个油嘴滑舌的男生，并发誓真的一辈子不想看见他了。

　　那个时候，汀汀还不知道，人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在合唱队刚开始训练的时候，那个男生就抱着球出现在了音乐教室门口。老师头也不抬的弹着钢琴道：程然，你又迟到。

　　程然笑笑，将篮球放在一边，直冲着汀汀走了过来，一直站到了汀汀斜后方的位置。汀汀一脸无奈，程然却装作很熟的样子拍拍汀汀的肩膀。汀汀转身没好气的说：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程然哈哈一乐，看看汀汀的脸：还行，没给砸的太惨，你下次注意点”汀汀一时觉得血往脑门里冲，想都没想，就抬脚踩了程然一下，程然猝不及防，怪叫一声，立刻引来音乐老师的斥责。汀汀得意的看了程然一眼，而后便再没理他。

　　那一节课。程然过的还算安分，汀汀时不时能听到后面程然的声音，很干净，很有天分。

　　因为合唱队的排练占据了汀汀大部分课余时间，相对于本来就棘手的数学，汀汀越发放任自由，每每面对80多分的小考卷，除了一声叹息再无其他反应。周凡比汀汀自己还要担心，干脆每天下课追到音乐教室，乘着排练前的时间，给汀汀讲几道错题，或者帮她完成老师的责罚，抄写错误题目一百遍。汀汀对这种惩罚简直无语，难道抄一百遍她就记住了吗，不会的总是不会嘛！周凡每每去找汀汀，还总是会带些小零食，顺带着也给熙然一份。汀汀此时就会感叹，她有熙然这个铁磁儿，还有周凡这个好哥们儿，真的是此生足矣。

　　这天周凡又来找汀汀，两人在门口聊大天的时候，程然跟着几个哥们儿来训练，看见汀汀和周凡，不禁啧啧啧了几声，如果换作别人，汀汀可能不会在意，可是这个程然就不一样了。汀汀立刻上前问程然，他啧啧啧的什么意思，程然说，他只是提醒汀汀，老师一会儿就到，别被老师抓包。汀汀气不过，质问程然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老师。程然意味深长的看了汀汀和周凡一眼：果然是个傻瓜，听不懂就别问了。

　　周凡问汀汀：这个人是谁？

　　汀汀气呼呼道：是个很讨厌的人！

　　汀汀说着，转身追着程然去要道歉：你说谁傻，就算我脑子不好，也是你造成的。你必须负责。程然看着身后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的汀汀，愣了一下，而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汀汀：行吧行吧，我负责，也不吃亏。汀汀自然听不懂这番话里的意思，执意问程然要说法，全然忘记了在门口喊了自己好几声的周凡，总之，在汀汀心里，这个人就像跟自己结了仇一样，她看见他就不痛快，好像全身温顺的毛都炸了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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