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山道（一）

　　山崖陡峭险峻，就像被钢锯垂直劈下。皇鑫背靠着崖巅，用单手轻抓着身后岩石，一点不显得刻意，如同生长在崖壁间的青松，分明足下没有立锥之地，让观者觉得险峻异常，偏偏没有谁会为之担心。

　　此刻皇鑫俊逸无匹的脸上，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远方的马车。儿时的情谊是那么青涩纯粹，根植在内心深处，在以为有些淡忘的时刻，以最预料不到的情形，一幕幕的闪现脑海。

　　马车扬起的尘土和投下的红霞混在一起，卷帘被一只青葱般纤细无骨的轻轻拨开，里头容色娟丽的小姐淡蓝色的眼眸有些暗淡无光。绣眉轻蹙，疲惫的垂下眼帘，才现出的半张俏脸，又隐漠入卷帘之内。

　　马车内，一个丫鬟道：“小姐，入边境以来的这条山道颠簸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我让车夫停下来休息下。”

　　“唉，路迟早都是要走的，还不如早些，要不这荒山野岭的，连个洗澡睡觉，好好吃饭的地儿都没有。”说完，用手轻轻摸了摸额头，感到有些发烫。眼中带着些烦躁，顺手又再摸了下丫鬟的额头。

　　抱怨道：“我也没发烧呢，怎么觉得脑袋沉甸甸的难受。”

　　小丫鬟道：“小姐你是千金之体，这样的长途跋涉，辛苦是难免的，可能是晕车的症状，我给您揉揉穴位。”

　　“唉，不用，我刚是想透透气，没想到，这里一片黄土灰尘，看得压抑，空气比我们车内还糟糕。”淡蓝色的眼睛中带着一股疲倦和漠然，颇有种生无可恋的意味。

　　“小姐，我们天宗离着皇城，路远难行，为什么您一定要在这几日赶到呢，反正以您尊贵的身份，到时候直接入学，有谁敢小觑了您。”

　　上官烟雨坐了起来，重整体内玄气，显得精神了些，道：“虽然说我有这样的家室这样疼爱我的父亲，让我很有底气。可是总归，皇城人生地不熟的，早些去，先不露面，多看多了解些，省得到时候闹了笑话。尤其，我希望他见到我的是最好的一面。”

　　“哦，小姐原来是为了大皇子，他真是天神一样的人，紫鹃能服饰你们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了。”

　　上官烟雨脸上涨起红霞，道：“别皮嘴，我是一个姑娘家，这样传出去声明都给你坏了。”

　　以柔吐了下舌头，道：“谁都知道，头两次都是大皇子来找的小姐，听说往年里，对大皇子倾心的少女不计其数。最出名的还有号称皇城第一美人的池秋水。还第一美人呢，真不要脸，让大皇子不胜其烦，最后连皇城都不愿待。音讯全无做了几年的闲云野鹤，可还不是主动来找我们小姐。可见什么池秋水，一定不及我们小姐万分之一的美丽。”

　　上官烟雨虽然知道这是以柔刻意夸张拍出来的马屁，还是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受用得很。这样肆无忌惮的谈笑，让她能忘却不少旅途的倦困，脑袋也不再那么沉甸甸。

　　虽然说路途还是颠簸的，心里知道终点的甜蜜，和一面光明的前途，什么都是可以忍受的。上官烟雨道：“我也是到这几年才觉得老天待我不薄，可见人有的时候要学会狠心。”

　　以柔也是个聪慧剔透的人，只是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得天独厚的上官宫主，有时候会显得患得患失。

　　上官烟雨道：“你来到我身边也就两年吧，不过却最搭我的性子，我知道自己有时候闷了些，偏偏你嘴巴嘴甜，挺多了好话，我也能让自己多些自信。”

　　以柔惊道：“要是连小姐这样都不自信让我们这些凡人怎么活啊。”

　　烟雨不置可否的一笑，“那你因为你没见过真正的上官烟雨是什么样的，拥有这个名字，我有时候也不确定是该喜呢还是悲呢。它曾经属于一个光环闪耀，让我又亲又恨的一个人。”

　　“小姐·······”

　　上官烟雨像下了不小的决心般，伸手抓住以柔的手，紧紧握着，“一个人心中藏着秘密，总是容易觉得患得患失，生怕秘密破了，什么努力都白费了。所以说很多时候品尝所谓喜悦的时候，常常会感觉不到滋味。我也是向往美好的，所以我知道，我是真的很亲她的，可我也有私心，所以我亲近她的时候，有时候也常常会恨她。”

　　以柔搜刮着脑海中对天宗听到的传闻，她知道聪明人都是懂得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不过被紧紧握着的手，让她开口问道：”她是···？”

　　上官烟雨淡淡的樱唇扯出一抹像在缅怀的笑意，“我这几年常常会想起早夭的姐姐。”

　　以柔愣了一下，上官烟雨道：“父亲早下令让天宗人不准胡说，不过见过她的人，哪个人能在心里真的将她忘记。”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懂得，没有一个人能将静与动掌握得这么极致美好，她好像要包揽下天地间的所有灵动，严肃的父亲总是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对她言听计从。每次看到姐姐眼光中都是说不尽的宠爱和自豪。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父亲那种由心底发出朗朗大笑的神情了。”

　　“那为什么她会早夭？宗主又为何不让人提起？“以柔难以想象这样宁静祥和的天宗，过往所发生的枝节。

　　”我觉得那是命，就是因为她太过圣洁太过美好，所以她本不该存在在这人世间。我常在想，如果她的存在过，只是为了给记得她的人带来失去后的无限伤感，那这样的人，从来不出现多好，我也就不会在她的阴影下活着。“烟雨下意识的握紧了手。

　　以柔疼得”呀！“了一声。上官烟雨这才知道自己忘神了，以柔安慰道：”小姐一定也很爱你的姐姐，每个人的思念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宗主选择了缄默，小姐则是用怨。“

　　”是吗？“烟雨的眼神显得有些空洞，淡蓝色的眼眸有些迷离道：”刚见到她的时候，我知道这世上除了我和母亲两人外，还有个和我年纪相若的姐姐，我很想去与她亲近。不过她看着我显得有些敌意，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她的眼睛真的好美，哪怕是生气的时候。“

　　以柔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的看向上官烟雨有别于常人的淡蓝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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